皇后似乎心里头压着什么不舒坦的事,眼神在众人里扫过一圈后,像是非要挑个刺才痛快,目光最后定在了安陵容身上。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嗓音带着点慵懒的意味:“安常在呢?刚刚剪秋回来说啊,本宫还睡着的时候,你就想来请安了,还说要送本宫礼物?你有这份心,倒是难得。”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落进每个人耳中。她坐在高位上,指尖轻抚着凤椅上的锦缎,仿佛真没看见下首正襟危坐的安陵容一般。
安陵容听闻此言,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忍不住腹诽:景仁宫大殿请安的人明明有这么多,皇后怎可能看不到自己?不过是心里憋着一股气,偏要找茬罢了。
怕是认定了自己经过昨日之事,怕被众人针对,今日请安那般是要讨好投靠她。顺势借机贬低自己,出了昨日在自己面前丢脸之气,又让旁人知道自家世低微,送礼攀附景仁宫的意思昭然若揭。
更让安陵容琢磨的是,这话指不定是说给华妃听的,想挑拨华妃对付自己。一边认为自己看了她的笑话,一边又想把自己收为己用,还想借刀杀人,果然是华妃口中那种“小家子气”的做派。
就在安陵容心里冷哼之际,华妃果然按捺不住,从座位上挺直了背脊,语气讥诮地冷笑了两声:“有些人生得一副媚态,也不过是被皇上临幸了两天,就不知天高地厚四处钻营。呵,还想着给皇后送礼?可笑!”她的尾音拖得细长,像是一柄锋利的小刀,在场的每一双耳朵都被刮得酥麻。
皇后闻言,眉梢微不可察地扬了扬,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表面上却是劝慰的语调:“华妃慎言,大家都是后宫姐妹,何必伤了和气?再说了,这两日皇上对安常在多有恩宠,说不定赐下了什么好东西。她只是想着与姐妹们分享罢了,何必多加猜疑。”
这话说得温润如玉,实则暗藏刀锋,不仅点破了华妃的醋意,还直接替自己站稳脚跟,顺便火上浇油,把矛盾直接引到了安陵容头上。
安陵容迅速权衡利弊,若是今日不澄清此事,往后便真成了皇后的“狗”,在后宫抬不起头。于是,她趁着华妃刚端起茶杯的间隙,款款起身行了一礼,声音清亮却不失柔婉:“是嫔妾疏忽了,方才让人传话时确实没交代清楚,原想着能给皇后一个惊喜,没想到反倒惹得皇后误会了。”
她顿了顿,眸光沉静地扫了眼皇后,继续说道:“昨日侍寝时,嫔妾与皇上特意提起早上请安时,皇后与嫔妾说的……”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到上首皇后的目光如同针尖一般扎在自己身上,而皇后的脸色已然难看得像乌云压顶。
安陵容依旧不紧不慢的,把昨日与皇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最后道:“嫔妾也与皇上说了,把东珠交与嫔妾是否不妥。可皇上却说,东珠送皇后作谢礼最适合不过,嫔妾想着皇上说的话一定没错,便想在今日给皇后一个惊喜,谁知道就造成了这个误会。”
底下的人听后各自有不同的反应——齐妃、秋常在和丽嫔满脸茫然,其余的人或低头研究自己的旗袍绣花,或装模作样盯着地面的砖纹。唯有华妃饶有兴趣地放下茶盏,脸上挂起一抹嘲弄的笑容,直直投向皇后。皇后瞬间面色铁青,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动,但很快压下情绪,挤出一抹虚假的笑容:“安常在真是有心了。大家都是后宫姐妹,本宫也知道你家世……”
她故意停顿片刻,见安陵容神色自若,才继续道:“本宫平日所需的物事皆由内务府打理,你位份尚浅,又是新入宫的,不必如此费心。这些小事,实在不该麻烦皇上。”
安陵容心里早料到对方会这么说,面上仍维持着谦逊的姿态,恭敬答道:“是,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只是,这东珠已送来景仁宫,不知娘娘是否愿意收下?还是需要嫔妾将它带回养心殿,请罪后再奉予皇上处置?”
这一句话犹如一道霹雳劈在皇后心头。她脸色一僵,心里飞速权衡着利弊。若是收下这东珠,那就是默认占了安陵容凭自己侍寝的事,还想用安陵容自己的功劳施恩她;可如果不收,万一她真跑去向皇上请罪,依照皇上的脾性,八成会直接将东珠赐给她。这一步棋,无论怎么走,都难以圆满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