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休息区的长椅硬邦邦的,冷气顺着椅面往上渗。
林屿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林母背后,又将母亲半揽在怀里,两人互相靠着抵御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林屿笙的头歪在母亲肩上,发丝蹭着李女士的脖颈,林母的手还虚虚搭在女儿手背上,指腹偶尔会无意识地动一下,像是在梦里也攥着什么。
手术室上方的灯暗下去时,几乎没有声音。
但林屿笙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推了推林母。
林屿笙“李女士,来了!快醒醒,门动了!”
林母瞬间清醒,刚才在梦里攒的眼泪还挂在睫毛上,她胡乱抹了把脸,跟着林屿笙跌跌撞撞地往门口跑,拖鞋在光洁的地砖上划出细碎的声响。
顾魏穿着手术服走出来,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眼睛。
林母的脚步顿了顿,手死死抓住林屿笙的胳膊,指节都泛了白。
李慧娟“顾医生……”
李女士的声音发颤,尾音几乎要碎在空气里。
顾魏抬手摘下口罩,露出被勒出红痕的下颌线,他对着母女俩扯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声音带着手术后的沙哑,却清晰无比,
顾魏“手术很成功,放心吧。”
林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差点站不住,幸好林屿笙扶得快,她捂着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
林屿笙“哭什么呀,”
林屿笙的声音也哽着,她把母亲往怀里带了带,自己的眼眶也红得厉害,
林屿笙“这是天大的好事,等他醒了,还得听你念叨呢。”
李慧娟“是啊……这老东西,”
李慧娟“命真好……还能让我再伺候他几十年……”
顾魏的目光落在林屿笙泛红的眼角,喉结动了动,露出一个极浅的笑。
那笑容像是带着温度,驱散了他眉宇间的倦意,柔和得像傍晚的风。
林屿笙对上他的视线,愣了愣,也跟着弯了弯嘴角,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变得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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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走廊褪去了白日的嘈杂,只剩下护士站偶尔传来的低声交谈。
顾魏查完最后一间病房,揉着发胀的眉心往办公室走,白大褂的袖子被他捋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淡的青色血管。
推开门时,一张明黄色的便利贴从门缝滑落,轻飘飘地落在他脚边。
顾魏弯腰捡起来,指尖触到粗糙的纸边,展开一看,上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一只手举得老高,比了个笨拙的心形。
下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顾医生,谢谢。——林屿笙]
他对着那个傻乎乎的火柴人笑出了声,胸腔里的疲惫像是被这小小的暖意冲散了大半,顾魏仔细地把纸条叠成方块,塞进白大褂内侧的口袋里,指尖摩挲着布料下那点微小的凸起,才推门走进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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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病房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
林屿笙半跪在床边,身体拧成个奇怪的姿势,一只手虚虚托着林父的后背,另一只手护在他腰侧,生怕他翻身时碰到伤口,她的脖子歪着,下巴抵着自己的胳膊,眼皮沉沉的,却不敢真的合上。
顾魏查房经过,脚步顿在半开的门外。
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落在林屿笙紧绷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很长,此刻却像受惊的鸟羽般微微颤着。
他站了很久,直到护士拿着托盘走过,才轻轻合上门,眼底的心疼漫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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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林母回家取东西,病房里只剩下林屿笙,她正低头给林父按摩着手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时不时抬头看看输液瓶里剩下的液体,眉头微微蹙着。
顾魏拿着病历走进来,问了几句术后反应,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往她身上飘,看她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唇,看她被阳光照得发浅的发丝。
林屿笙“顾医生?”
林屿笙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他。
顾魏猛地回神,指尖在病历本上顿了顿,含糊地应了声,
顾魏“恢复得不错,注意别让他抓伤口。”
那天晚上,林父睡着了,林屿笙从包里翻出手机,屏幕上是“汇演乐手选拔通知”,截止日期就在后天。
她对着屏幕长长地叹了口气,把手机塞回口袋,忽然对着空气闭上眼,双手虚虚抬起,手指模仿着拉琴的姿势动了起来。
她的身体随着想象中的旋律轻轻摇晃,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绷紧,完全没注意到门外的顾魏。
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对着空无一人的病房认真“拉琴”的傻样,嘴角忍不住往上扬,直到林屿笙自己晃了个趔趄,懊恼地睁开眼,他才轻手轻脚地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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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深夜,林屿笙实在熬不住,趴在林父床边睡着了,脸颊贴着冰凉的床单,呼吸轻轻打在布料上。
顾魏查完房走进来,借着月光看了她很久,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唇也有点干。
他从值班护士那里拿了件干净的薄外套,轻轻披在她肩上,动作轻得像怕惊动蝴蝶的翅膀。
此时,隔壁床上的球球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顾魏对上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转身带上门,走廊里的灯光在他身后缓缓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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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