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你是在找死

午休的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无形的禁锢，凝固了一上午的空气终于开始流动。学生们鱼贯而出，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

迟厌并没有立刻起身。

她拿出一个简单的饭盒，正准备打开，一个身影带着一股微凉的、带着消毒水味道的气息，停在了她的桌边，挡住了窗外斜射进来的光线。

她抬起头。

站在她面前的男生很高，却瘦得有些过分，校服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薄薄的嘴唇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郁。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荆厌脸上时，那层冰封的阴郁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极其复杂的神色——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极力想要隐藏的、被触动的涟漪。

是魏子宸。那个半年前，在城西废弃工厂后面那条阴暗潮湿的小巷里，被几个混混堵在墙角、打得奄奄一息，最后被她无意撞见并救下的男生。荆厌记得他当时破碎校服上的校徽——青阳高中。这也是她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

“……”魏子宸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住了。他死死地盯着迟厌，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她的皮囊，确认她的真实身份。

荆厌放下饭盒，脸上依旧是那份平静，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她知道他会认出她。她救他时虽然天色昏暗，但他意识尚存，应该看清了她的脸。

荆厌语气平和，带着几分确认。

迟厌“魏子宸同学。”

她的声音打破了两人无声的对峙。

男生的声音带着冷意。

魏子宸“真的是你？”

魏子宸“你怎么会在这里？”

迟厌“如你所见，特招生。”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校服边缘，暗示着彼此身份的某种共通性

魏子宸的眉头紧紧锁起，脸上阴郁更甚。

魏子宸“特招生？呵……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是你觉得，你能像上次一样‘多管闲事’还能全身而退？”

“多管闲事”四个字，他咬得极重，既是讽刺，更像是一种急于撇清关系的宣告。他不愿承认那份救命之恩带来的牵扯。

迟厌“全身而退？那那些没有‘全身而退’的人呢？比如……”

她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像重锤敲在魏子宸心上，

迟厌顾若。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禁忌的魔力。魏子宸的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褪去最后一点血色，连嘴唇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小步，撞到了身后的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眼中的戒备瞬间被巨大的慌乱和一种深切的恐惧取代。

他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的低吼

魏子宸“闭嘴！不准提她！你…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迟厌“我不知道？所以我才在这里。

迟厌我认识的顾若不会自杀，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还她一个公道。

她的语气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追问和沉甸甸的责任感。她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些问题的答案。

魏子宸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他猛地摇头，眼神混乱而痛苦，在荆厌坚定的目光和陈思罕投来的若有若无的探究视线之间扫视，最后定格在依旧趴在桌上、仿佛隔绝了世界的杨涵博身上。那身影让他眼中的恐惧更深了一层。

他的反应如此剧烈，如此真实，像被揭开了最痛的伤疤。这更加印证了荆厌的猜测——顾若的消失，绝非意外，而魏子宸，很可能知道些什么！甚至，他可能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受害者或见证者。

#魏子宸“走！离开这里！趁你还能走！你根本不知道这所学校的水有多深，你救不了任何人，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他的声音充满了无力感和一种进乎于哀求的急切。

魏子宸“你以为你是在查真相？你是在找死！”

说完，他像是再也无法承受荆厌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带来的压力，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但在转身的瞬间，荆厌敏锐地捕捉到他飞快地将一张揉成团的纸条塞进了她桌角的缝隙里，动作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迟厌没有去追，也没有立刻去拿那张纸条。她只是看着魏子宸仓皇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燃烧着更加坚定的火焰。

魏子宸的恐惧和警告，非但没有吓退她，反而像一剂强心针，让她更加确信顾若的消失背后有着巨大的黑暗。一个曾经被欺凌到奄奄一息的人，如今对这所学校如此恐惧，甚至不敢提及一个消失的名字，这本身就是最有力的控诉！她必须查下去，为了顾若，也为了所有像魏子宸这样被困在恐惧中的人。

魏子宸的反应提供了极其关键的信息：顾若的名字是禁忌；他极度恐惧，恐惧的对象很可能包括杨涵博甚至更上层的力量；他内心有挣扎，可能掌握关键线索但不敢说。那张纸条，就是突破口！她需要谨慎处理。

教室内重新安静下来。她知道自己踏入了雷区，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澈、坚定。顾若，无论真相多么黑暗，我一定会把它挖出来，让阳光照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