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天翔的伤口比周念预想的还要深。
碘伏棉球擦过绽开的皮肉时，男人肌肉绷得像块铁板，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周念故意加重了力道，战天翔只是睫毛颤了颤，连呼吸频率都没变。
"首长不怕疼？"周念剪断纱布。
"比不上烈士家属疼。"
战天翔系好军装扣子，指节在桌面敲了两下，"医药费。"
牛皮纸信封推过来时，周念瞥见里面厚厚一沓大团结。
八十年代初，这足够普通家庭半年的开销。
"医院有规定，不能收..."
"给你的。"战天翔打断她，"手术费。"
周念捏着信封的手指一紧。
1983年的县医院，护士月工资才三十六块五。
这笔钱足够她摆脱和王志强合住的那间筒子楼。
"我不卖医术。"她把信封拍回桌上，"要是真想谢我，帮我摆平王志强。"
战天翔眉梢动了动。
晨光透过纱窗，把他眉骨上的疤痕照得发亮。
"理由。"
"他偷我粮票给供销社主任女儿，还想毁我名声。"周念摘掉护士帽，露出被汗水打湿的鬓角，"当然，首长要是觉得麻烦..."
目前，她认为可以对付的了王志强的人，大概只有他了。
前提是，这位首长肯帮忙。
"明天。"战天翔起身，军靴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革委会见。"
周念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忽然想起现代医院里那些送锦旗的病人家属。
这个铁血军人道谢的方式，倒是比鲜花实在得多。
筒子楼的公共厨房飘着红烧肉香味。
周念刚推开门，搪瓷缸就擦着她耳畔砸在墙上。
"臭婊子还敢回来？"王志强揪住她衣领，"勾搭上军官就长本事了？"
周念瞄了眼灶台上煨着的砂锅——枸杞炖鸡，李红梅的拿手菜。
她突然笑了："李主任知道你把姘头带回家吗？"
"你！"王志强扬手要打，却在看到周念身后时僵住了。
两个穿绿军装的士兵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领章红得刺眼。
"周护士。"年轻士兵敬了个礼，"参谋长让我们来取您的行李。"
王志强的脸由红转白。
周念慢条斯理地掰开他的手指："听见没？军务。"
当她抱着装证件的小木箱走出筒子楼时，整栋楼的邻居都挤在走廊上看热闹。
李红梅的尖嗓子格外刺耳："破鞋攀高枝……"
"李同志。"年长士兵突然转身，"供销社的账目，明天审计组会来查。"
李红梅瞬间噤声。周念低头掩住笑意——战天翔这人情还得真是……别具一格。
狐假虎威的感觉，还挺爽的。
原主一定忍这对狗男女很久了吧。
军区家属院比想象中安静。
红砖小楼掩在梧桐树影里，晾衣绳上飘着清一色的绿军装。
"首长住二楼东户。"士兵把钥匙交给周念，"他说您先住客房。"
推开门，周念愣在玄关。
客厅收拾得一尘不染，茶几上摆着崭新的搪瓷盆和毛巾，暖水瓶上还贴着"欢迎"字样的红纸。这显然不是临时准备的。
书柜里整齐码放着《野战急救手册》《战地外科技术》——都是七十年代的内部资料。
周念抽出一本，扉页上钢笔字遒劲有力："奖给战天翔同志，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三等功"。
"看够了吗？"
低沉的男声吓得周念差点摔了书。
战天翔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军装外套搭在臂弯，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疤痕。
"首长这是……金屋藏娇？"周念把书塞回去，"客房都布置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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