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厢颠簸间，易文君脑中骤然闪过前世的雪原场景。
那是叶鼎之东征失败后的第七日，她跪在太液池冰面上，看着他的头颅被悬于城楼。
萧若瑾将浸毒的玉簪抵在她喉间，低笑："你那位英雄情人，临死前还喊着你的名字。"
"不——"她喉间溢出一声哽咽，轿帘外却传来萧若瑾的嗓音："宣妃可安？"声音温润如玉，与前世那把剖开她腹部的匕首一样虚伪。
易文君骤然咬碎银簪，血珠渗入胭脂，凝成暗紫色毒斑。她将毒血蘸在额间，描出一朵凤凰草——影宗暗杀令独有的纹样。
"宣妃娘娘..."喜娘颤声提醒，"陛下在乾坤殿等您。"易文君将毒簪藏入发髻，起身时裙摆扫过一地碎红。
铜镜中，十六岁的少女与四十岁的怨魂在眉眼间撕扯。她忽然轻笑，指尖划过妆奁中一枚赤金凤钗——那是洛青阳十八岁生辰送她的礼物，前世被他用来刺穿自己心口。
萧若瑾的马蹄声愈发急促，易文君在掌心写下"朱雀令"三字，血痕与金丝绣线纠缠如宿命的蛛网。
她终于想起前世洛青阳最后那句话："文君，你想要的自由，从来不在人间。"
轿帘外，喜乐声如沸水般翻涌，铜锣与唢呐的尖啸刺破长安城腊月寒风。
易文君蜷在猩红嫁衣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轿壁。金丝绣线在掌心刺出细微血痕，她忽然轻笑出声——这纹路与前世萧若瑾赐死的白绫，竟是一模一样的凤凰缠枝。
轿身颠簸如困兽，前世记忆如毒血逆流而上。
她看见三十九岁自己枯槁的脸在铜镜里扭曲，锁骨处玉簪刺入的伤口仍在渗血；看见叶鼎之玄铁剑上的血滴在雪原上绽成红梅，他最后那句"文君，你自由了"淹没在千军马蹄声中；看见洛青阳将最后一枚朱雀令捏碎时，眼底的灰烬被北风卷成漫天星火。
"啊！"她猛地掀翻妆奁，胭脂盒在轿底迸裂如血色烟花。铜镜映出十六岁的容颜，那双眸子却淬着四十岁的戾火。
轿外喜娘惊呼声未落，她已撕开嫁衣金线，将碎帛裹住掌心伤口——这疼痛，比前世萧若瑾用玉簪刺入她锁骨时，还要鲜活百倍。
轿帘被掀开一线，风雪裹着洛青阳清冷的声音灌入轿厢："景玉王已至宫门。"
易文君抬头，对上他剑眉下那双总藏着雾气的眸子。前世临死前，这双眼睛曾在她耳畔说过什么？记忆碎片在脑中铮鸣，她忽地扣住他腕间旧伤："青阳师兄，你左手这道疤...是替我挡暗器留下的，对不对？"
洛青阳瞳孔骤缩，袖中暗藏的玄冰针已抵住她咽喉。轿外传来萧若瑾的马蹄声，如暴雨砸在琉璃瓦上。
他骤然收势，将染血的帕子塞进她掌心："旧伤罢了。时辰到了，该上妆了。"帕子边缘绣着"影宗"暗纹，针脚细密如蛛网。
易文君嗅到帕上雪松香中混着一丝血腥气——这是前世叶鼎之自刎那日，她在他衣襟上闻到的味道。
她忽地攥紧帕子，指甲掐入掌心："师兄可知，我昨夜梦见你死在朱雀阁？"
洛青阳睫毛微颤，玄冰针在袖中发出极轻的嗡鸣。
轿帘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通报声："宣妃娘娘，陛下亲迎至承天门外！"宫墙积雪映出她眼底的嘲意。
这一世，她要亲手撕碎所有金丝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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