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角落，冷阎指尖叩了叩杯沿。
水晶吊灯在他眉骨投下冷硬阴影，语气却带了几分刻意的热络："秦先生，帮弟弟个忙如何？"他指腹摩挲着杯壁，忽然压低声音，"现在陈可可是我的心腹大患。"
对面的男人转着钢笔轻笑，金笔尖在合同上投下细瘦的光。
"你是想让我——"秦先生拖长尾音，钢笔尖忽然顿住，"处理她？"
冷阎喉结微动，指节因用力泛白："没错。"
秦先生忽然低笑出声，钢笔在指尖转出漂亮的弧度。
"你可真逗。"他后仰靠进皮质沙发，领带松了两指，"就算杀了她，警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陈可可'——只要这世道还讲究正邪不两立，有的是麻烦找上门。"
金属小勺撞上杯壁，冷阎眼底翻涌暗色，却未再开口。
另一边，老式居民楼里，陈可可推开锈迹斑斑的单元门。
玄关暖黄灯光下，母亲正对着褪色的全家福发呆，围裙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面絮。"妈，我回来了。"她踢掉皮鞋，目光扫过母亲攥紧的相框边角——那是父亲离开前最后一张全家福，她的脸被指甲划出三道血痕。
母亲慌忙将相框倒扣，围裙下摆绞成麻花。
"可可回来了..."她声音发颤，鬓角新添的白发在灯光下刺目，"先吃饭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陈可可皱眉按住母亲冰凉的手，拇指蹭过她掌心的茧。
"别瞒我。"她盯着母亲躲闪的眼睛，警校训练出的敏锐让她心口发紧，"到底出了什么事？"
母亲嘴唇发抖，终于吐出几个字："你爸...他回来了。"
空气骤然凝固。
陈可可耳中响起十七年前暴雨夜的炸雷——那个男人踢翻痰盂的声响，混杂着母亲压抑的哭声。"晦气！生女娃断老子香火！"他的皮鞋尖踹在她后腰，她护着发烧的姐姐缩在墙角，看见男人将她们的衣物丢进雨里，红双喜烟蒂在泥水里明明灭灭。
姐姐出国前一晚，曾攥着她的手哭到指尖泛青：
"可可，我们永远不要成为他那样的人。"后来她考上警校，在入警宣誓时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誓词，成了刻进骨头的执念。
"他在哪？"
陈可可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淬了冰，手已经摸向玄关挂钩上的车钥匙。母亲扑过来拽住她袖口："别去！他...他说想见你..."
钥匙在掌心硌出红痕，陈可可扯掉母亲的手，风衣扫过鞋柜上的相框。
玻璃碎响中，她踩着夜色冲出门，后视镜里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像极了那年暴雨中追着汽车奔跑的女人——而她当时在姐姐怀里发抖，发誓再也不要回头。
车载电台播着路况，陈可可猛踩油门，雨刷器劈开迎面而来的暮色。
不是暴雨夜，却一样潮湿得让人窒息。她摸向腰间空无一物的枪套，忽然想起今早徐逸飞说的话："队长，线人说最近有批货要过码头..
客厅里，暮色像掺了水的墨汁漫过纱窗。
陈可可斜倚在沙发上剥橘子，指甲掐进橘皮的瞬间，母亲端着洗好的葡萄从厨房出来，塑料盆沿还滴着水。
“可可，妈跟你说件事。”母亲在沙发角坐下，指尖反复摩挲着盆沿。
陈可可眼皮没抬：“什么事？”橘子瓣被她捏出汁液，在掌心洇出一片酸黄。
“你也三十好几的人了，就不考虑一下婚姻的问题吗？隔壁——”
“老王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比我小两岁。”陈可可突然接口，把橘子皮扔进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清脆的响，“这话您说了八百遍，我耳朵都能结茧了。”
母亲的嘴唇动了动，葡萄在盆里晃出细碎的涟漪：“你这孩子，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别跟那混蛋来往！”陈可可猛地站起来，沙发靠垫滑落在地。她看见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喉间的火却没熄下去，“他把我们丢在雨里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父亲？”
母亲张了张嘴，想说“他最近总问起你”，却只吐出半句叹息。
砰——
防盗门撞得门框发颤，陈可可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母亲盯着虚掩的门，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葡萄藤，直到绿色汁液染透指尖。
城郊公路，暴雨前的风卷着枯叶拍打挡风玻璃。
蒙面女人猛踩刹车，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鸣叫。老秦不慌不忙地从树影里踱出来，手里的烟头明灭如鬼火。
“你谁啊？挡我的道！”女人扯下兜帽，露出眉骨处狰狞的刀疤。她推开车门时，黑色风衣扫过积水的路面。
老秦弹了弹烟灰：“明知故问。你现在回去是送死——在冷阎眼里，你不过是把用完就能扔的刀。”
“少废话。”女人摸向腰间的枪套，皮革在掌心发出沙沙的响，“他要是敢动我，我就炸了他的制毒工厂，大家一起下地狱。”
“就凭你？”老秦突然笑了，指节敲了敲她别在腰后的手枪，“这玩意儿早被换了空包弹。”
女人瞳孔骤缩，手指刚扣下扳机，身后的手下已按住她的手腕。枪管垂落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她望着老秦递来的车钥匙，雨水混着睫毛膏在脸上冲出深色的痕。
“跟我走，还有活的机会。”老秦转身时，风衣后摆扫过她脚边的积水，“冷阎的报复，从来不止于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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