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胡同，宛如一座座时光的迷宫，静默地横亘在岁月长河之中。青灰色的砖墙被雨水一遍遍冲刷，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仿佛诉说着往昔的故事。低矮的屋檐下，偶有几盆绿植探出脑袋，为这古朴的街道增添了一抹鲜活的色彩。
晨光洒落时，胡同里弥漫着袅袅炊烟，混合着豆浆和油条的香气，唤醒了沉睡的城市。老人坐在小板凳上晒太阳，手里捧着一只紫砂茶壶，悠然自得；孩子们追逐嬉戏，清脆的笑声回荡在狭窄的巷道间。偶尔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伴随着主人爽朗的招呼，打破了寂静却又显得那么和谐。
到了夜晚，胡同里的灯火星星点点，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棂洒在石板路上，映衬出斑驳的树影。一切都变得安静而温柔，只剩下风轻轻拂过屋檐的声音，像是低声吟唱的摇篮曲，将这片土地拥入怀中。
北京东三环的晚高峰像一场缓慢窒息。蒋媞的白色兰博基尼Aventador被困在建国门外大街上，修长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碳纤维方向盘。车载香氛系统释放着苦橙与雪松混合的气息，却掩盖不住从车窗缝隙渗入的汽车尾气味。
"蒋总，Eclat的时装发布会已经准备就绪，但Marc Jacobs的公关总监希望您能亲自见一下。"蓝牙耳机里传来助理牛牛小心翼翼的声音。
蒋媞瞥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18:49。"告诉他，我二十分钟后到。"她切断通话，降下车窗，从鳄鱼皮手包里摸出一包和天下牌子的香烟，细长的烟身在暮色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打火机"咔嗒"一声，火苗窜起时，她注意到旁边出租车里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正盯着她看。女孩察觉到后慌忙移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瞄这个开着超跑的冷艳女人——眉压眼，剑眉下是一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凤眼，薄唇吐出的烟雾为她的轮廓蒙上一层朦胧滤镜。
红灯转绿，蒋媞猛踩油门，6.5L V12发动机的咆哮吓得旁边一辆电动车差点失控。后视镜里，电动车司机不断做出愤怒的口型，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种底层蝼蚁的愤怒对她而言不过是窗外飘过的一片落叶，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Eclat酒店坐落在亮马河畔，这座由意大利设计师操刀的玻璃幕墙建筑在夕阳下像一块竖立的黑水晶。蒋媞直接把车甩给门童，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让大堂里几个正在自拍的网红立刻噤声。她们认得这个常年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女人——蒋氏酒店集团唯一继承人，京圈里最著名的冰山美人。
"蒋总好。"前台三个员工齐刷刷鞠躬。
蒋媞略一点头，径直走向专用电梯。镜面电梯门映出她今天的装束：Isabel Marant暗红色包臀裙完美包裹着0.7的腰臀比，Valentino的铆钉高跟鞋让原本就修长的腿更加引人注目。她随手整理了下及腰的黑发，发丝间若隐若现的Bvlgari耳环闪着冷光。
顶层行政酒廊已经被改造成临时后台，二十几个模特正在化妆更衣。蒋媞一出现，原本嘈杂的空间立刻安静了几秒。
"蒋小姐！"一个扎着小辫子的男人小跑过来，身上挂满各种配饰叮当作响，"太感谢您借出场地，Eclat简直是完美的秀场！"
蒋媞接过助理牛牛递来的香槟，轻轻摇晃杯柄。"Marc Jacobs人呢？"
"在VIP室等您。"小辫子男人压低声音，"他带了LVMH的一位董事过来，好像对亚太市场很有兴趣。"
蒋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她放下几乎没碰的香槟，转身时裙摆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通知厨房准备那套景德镇青花瓷餐具，再开一瓶1990年的罗曼尼康帝。"
VIP室的会面持续了四十分钟。当蒋媞再次出现在后台时，设计师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她站在监控屏前看着T台实况，修长的手指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审批着明天要发的新闻稿。
"最后确认一下模特出场顺序。"艺术总监递来一张表格，"有个叫靳炅的新人临时顶替食物中毒的Karl，走倒数第三个系列。"
蒋媞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却在看到照片时停顿了一下。那是一张干净得过分的脸，浅金色的羊毛卷发，弯眉下是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右眼下方的泪痣给乖巧中平添一丝叛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颗饱满的唇珠，让人莫名想用指尖触碰。
"哪家公司的？"
"自由模特，北服在读，但台步意外地稳。"艺术总监凑近些，"他父亲是靳斯。"
蒋媞挑了挑眉。靳斯的靳斯资本在长三角颇有名气，没想到会让自己儿子来当模特。她把平板还给助理牛牛，"开始吧。"
灯光暗下，音乐响起。蒋媞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两侧是Marc Jacobs和那位法国董事。第一个系列是经典复刻，模特们面无表情地展示着品牌标志性的印花套装。
蒋媞的注意力却在手机屏幕上——父亲连发了三条消息，催促她参加下周与柯家长子的晚宴。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方悬停片刻，最终只回了一个"嗯"字。
T台上的音乐突然变换，节奏感更强的电子乐宣告着年轻化系列的登场。蒋媞抬头时，正看见那个叫靳炅的男人踏着轻快的步伐走来。他穿着火龙果色的oversize西装，内搭纯白T恤，脚上是与照片中相同的白色板鞋。与其他模特不同，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睛在聚光灯下闪烁着蜂蜜色的光泽。
走到台前定点时，意外发生了。靳炅的左脚突然打滑，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两步。观众席传来几声惊呼，蒋媞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只见男孩就势做了个街舞式的单膝跪地，抬头时还冲第一排眨了眨眼，仿佛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动作。
法国董事哈哈大笑，拍手叫好。Marc Jacobs凑到蒋媞耳边："这孩子有star quality！"
蒋媞没有回应，但紧绷的肩膀线条稍稍放松。她看着靳炅潇洒离场的背影，注意到他耳尖泛起的红色——终究还是紧张的。
后台此刻一片混乱。艺术总监正用中英文混杂的脏话轰炸靳炅："你他妈知不知道这套look有多重要？！LVMH的人就在下面！"
靳炅低着头，手指不安地卷着衣角。"对不起，地板太滑了..."
"地板滑？专业模特应该能应对任何状况！你以为靠你爸那点关系就能在这行混？"
"够了。"蒋媞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她走到靳炅面前，递过一瓶依云，"呐，喝口水，准备返场。"
靳炅抬头，鹿眼睁得圆圆的。近距离看，蒋媞才发现他的睫毛在灯光下几乎透明，浅金色的发丝散发着淡淡的柑橘香气。
"谢...谢谢姐姐。"他接过水瓶时，指尖不小心擦过蒋媞的美甲，立刻像触电般缩回。
这个称呼让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在京圈，还没人敢对蒋媞用这么亲昵的称呼。
蒋媞却只是挑了挑眉，"能走好返场吗？"
靳炅仰头灌下半瓶水，喉结上下滚动。"能。"他用袖子擦了擦嘴，突然笑了，"姐姐看我表现。"
返场时，靳炅像是换了个人。他踏着精确到毫米的台步，在蒋媞面前定格时，右手突然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比火龙果小一倍的黄龙果，轻轻放在她面前的台沿上。这个即兴发挥引得全场掌声，法国人甚至吹了声口哨。
活动结束后，蒋媞婉拒了after party邀请，独自走向地下车库。高跟鞋在混凝土通道里回声格外清晰，她揉了揉太阳穴，今晚的社交耗能已经超标。
"姐姐！等等！"
她转身，看见靳炅小跑追来，他已经换回自己的衣服——火龙果色卫衣配破洞牛仔裤，像个行走的霓虹灯。
"有事？"蒋媞的手搭在车门上。
靳炅喘着气停下，从背后变魔术般拿出一个小纸盒，"紫光园的奶皮子酸奶。我听说...你喜欢。"
蒋媞眯起眼。这个信息不算秘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知道的。"你调查我？"
"我表姐在紫光园工作，"靳炅急忙解释，"她说有个开超跑的美女每周三都会去买酸奶，描述跟你一模一样。"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已经观察你三个月了，从第一次来Eclat拍平面开始。"
蒋媞接过酸奶，指尖感受到冰凉的触感。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个男孩追到车库，就为了送一盒价值不到二十元的酸奶？
"为什么？”
靳炅歪头思考了一秒，突然凑近一步。蒋媞这才发现他左耳上有三个细小的耳洞，戴着极简的铂金耳钉。"因为你坐在酒吧角落的样子，"他声音很轻，"像一幅没人敢靠近的名画。"
夜风从车库入口灌进来，带着初秋的凉意。蒋媞看着男孩被风吹乱的金色卷发，和他眼中不加掩饰的倾慕，突然改变了主意。
"上车。"她解锁车门，"带你去个地方。”
靳炅眼睛一亮，刚要说话，蒋媞立刻竖起一根手指，"三个规则：不问去哪，不说你爸是谁，不叫我姐姐。"
兰博基尼驶出车库，融入东三环的车流。靳炅好奇地打量着内饰，手指小心翼翼地抚过真皮座椅。"这是Aventador SVJ对吧？全球限量900台，北京不超过五辆。"
蒋媞瞥了他一眼，"懂车？"
"我爸收藏汽车模型，家里有一面墙。"靳炅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我更喜欢实物的感觉，特别是..."他的目光扫过蒋媞搭在换挡杆上的手，"有温度的东西。"
蒋媞没有接话，打开了音响。Billie Eilish的《ocean eyes》流淌出来，靳炅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以为我只听古典乐？"
"我以为你会听...我不知道，财经播客之类的。"靳炅老实回答。
蒋媞嘴角微扬。这个男人的坦诚出人意料地令人舒适。
车子最终停在后海附近的一条胡同口。靳炅跟着蒋媞七拐八绕，来到一家藏在四合院里的隐秘酒吧。门口没有任何标志，只有门楣上挂着一盏红色灯笼。
"这是..."
"我朋友的地方。"蒋媞推开门，"北京唯一能喝到正宗Zubrowka的地方。"
酒吧内部出乎意料的宽敞，装修风格融合了老北京和东欧元素。最引人注目的是整面墙的复古酒瓶收藏，在暖黄色灯光下闪烁着琥珀色的光芒。
角落里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抬头，看到蒋媞时眼睛一亮。"稀客啊，蒋小姐。"
"老规矩，李叔。"蒋媞领着靳炅在最里面的卡座坐下。
靳炅好奇地环顾四周，"这里..."
"嘘。"蒋媞食指轻点嘴唇，"规则一。"
很快，李叔端来一个冰镇过的铜壶和两个小玻璃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靳炅一眼，什么也没说就退下了。
蒋媞熟练地倒出淡金色的液体，推给靳炅一杯。"波兰野牛草伏特加，配苹果汁。"
靳炅抿了一口，眼睛立刻亮起来。"甜的？但后劲好强！"
"第一次喝？"
"第一次和..."靳炅及时刹住车，改口道，"第一次喝这么特别的酒。"
蒋媞晃着手中的酒杯，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为什么当模特？"
靳炅没想到她会突然提问，差点被第二口酒呛到。"呃...规则二？"
"现在可以说了。"
靳炅低头看着酒杯，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爸想让我学金融，但我..."他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倔强的光，"我想证明不靠家族也能闯出名堂。模特是最快能被人看见的方式。"
蒋媞轻笑一声，"幼不幼稚。"
"那你呢？"靳炅突然反问，"为什么开酒店？"
这个问题让蒋媞的手指微微一顿。二十年来，没人问过她"为什么"。在蒋家，生来就该继承家业，就像太阳每天都会升起一样理所当然。
"规则一。"她最终回答。
两人沉默地喝了一会儿酒。靳炅突然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一包贵烟，"介意吗？"
蒋媞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那包和天下，"各抽各的。"
两种香烟味在空气中交织，奇异地和谐。靳炅透过烟雾观察蒋媞的侧脸——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她凌厉的轮廓似乎柔和了些，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在真皮沙发背上。
"你知道吗，"靳炅轻声说，"你今天在后台出现的时候，像超级英雄电影里的救援场景。"
蒋媞挑了挑眉，"我每天都会解救几个落难模特？"
"不，我是说..."靳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杯口画着圈，"你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连那个骂我的总监都像被按了静音键。"他抬起头，眼中带着纯粹的崇拜，"那种力量...很迷人。"
蒋媞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男人。他谈论"力量"时的神情，就像小孩子谈论超级英雄。纯粹的向往，没有一丝成年人常有的算计。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靳炅挺直腰板，"上个月刚过的生日。"
蒋媞掐灭烟头，"我十九，别叫我姐姐。"
"但你就是有种姐姐的气场啊。"靳炅不服气地嘟囔，唇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李叔又送来两杯酒，这次是颜色更深的液体。"新调制的，叫'B市之夜'。”
蒋媞尝了一口，眉头微皱，"太甜了。"
"试试嘛。"靳炅已经喝了大半杯，脸颊泛起红晕，"生活已经够苦了，酒甜一点不好吗？"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蒋媞哪根神经，她突然仰头一饮而尽。"再来一杯。"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时，靳炅的话明显多了起来。他讲述自己如何逃掉SAT考试去参加模特面试，是怎么在第一次走秀时把腰带系反了，还有因为谈恋爱太粘人如何被前女友甩了。蒋媞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被逗笑就抿一口酒掩饰。
"...所以我就把火龙果扔她车上了！"靳炅讲到某个荒唐故事时手舞足蹈，差点打翻酒杯。
蒋媞看了眼腕表，已经凌晨一点。"我们该走了。"
"等等！"靳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又像被烫到一样松开，"对不起...我只是..."他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张拍立得，是后台摄影师随手拍的他走秀照片，"可以...签个名吗？"
蒋媞看着照片上定格的身影——金色卷发在灯光下几乎透明，火龙果色西装衬得皮肤如瓷器般白皙。她接过笔，在背面写下"Eclat"和自己的电话号码。
"只谈工作。"她把照片推回去，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淡。
靳炅像得到圣物般小心翼翼地把照片收好，眼睛亮得惊人。"明白！"
回程的车里，靳炅安静得出奇。蒋媞以为他睡着了，等红灯时转头一看，发现他正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侧脸在霓虹灯的映照下不断变换颜色。
"你家在哪？”
"顺义，但..."靳炅转过头，"能送我去北服吗？明天早课。"
蒋媞调转方向。凌晨的北京街道空旷得陌生，兰博基尼的引擎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当车停在北京服装学院门口时，靳炅迟迟没有解开安全带。
"谢谢你今晚..."他搜肠刮肚想找个合适的词，"的一切。"
蒋媞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他一张名片。"有拍摄需求联系我助理。"
靳炅接过名片，指尖在上面摩挲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他鼓起勇气，"为什么破例让我上车？"
蒋媞看着挡风玻璃前空无一人的街道，许久才开口："可能因为...你穿着火龙果色却一点都不让人讨厌。"
靳炅大笑出声，笑声在密闭车厢里回荡。他突然凑近，在蒋媞脸颊上轻轻一吻，然后迅速跳下车。"晚安，蒋媞。"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
蒋媞愣了两秒，看着那个火龙果色的身影蹦跳着消失在校园里。她抬手触碰被吻过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贵烟和苹果汁的混合气息。
手机突然震动，是父亲的消息：「下周和柯家的晚宴别迟到，柯允刚从伦敦回来」。蒋媞把手机扔到副驾，踩下油门。白色超跑如离弦之箭般冲进夜色，仿佛要逃离什么。
她不知道，这个心血来潮的夜晚，将会像那杯"B市之夜"一样，初尝甜美，后劲却足以改变两个年轻人既定的人生轨迹。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