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书简》
暮色漫过窗棂时,我在老樟树下拾到一片枯叶。叶脉间蜷缩着细小的露珠,像极了那年母亲眼角未及坠落的泪。这世间的水,大概都带着记忆的褶皱,连泪水也在不同的掌纹里折射出各异的光。
孩童时的泪水最是清澈。我总记得蝉鸣正盛的午后,被玻璃碎片划破的指尖渗出殷红。母亲举着棉签追我满院子跑,我边哭边把流血的手指藏在背后。那时的眼泪像骤雨,说来就来,沾湿的袖口还没干透,又攥着新折的柳条追蝴蝶去了。直到多年后整理旧物,在箱底翻出母亲当年包伤口的蓝布手帕,才惊觉那些咸涩的水滴里,早藏着被时光酿成蜜的温柔。
少年的泪水是场隐秘的潮汐。黄昏的操场总浮动着潮湿的雾气,我抱着考砸的试卷在单杠下坐成雕塑。暮色里飘来细碎的蝉鸣,像极了父亲沉默的叹息。那天他接过试卷时,我看见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在风里摇晃,像冬日枝头未落的雪。他粗糙的手掌覆在我发顶,没有责备,只有体温透过掌心渗进发根。后来才懂得,有些眼泪不必落下,沉默本身就是最辽阔的安慰。
成年后泪水变得克制而锋利。加班到凌晨的写字楼里,咖啡杯沿结着褐色的痂。手机屏幕亮起母亲的消息:"降温了,记得添衣。"对话框里躺着她发来的天气预报截图,每个字都带着被反复斟酌的温度。忽然想起离家那日,她站在月台上挥手,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最后化作模糊的灰影。此刻键盘上落了两滴泪,洇开的水渍在屏幕蓝光里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原来成长就是把泪水熬成星光,在无人的深夜照亮归途。
去年深秋,在重症监护室外遇见位老者。他枯瘦的手指反复摩挲玻璃,隔着层冰冷的器械凝望病床上的老伴。他浑浊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却始终倔强地不肯坠落。我忽然明白,有些眼泪太重,重到要用一生的时光去承载。就像窗外飘零的银杏叶,看似轻盈的坠落里,藏着整个季节的重量。
此刻月光漫过书桌,砚台里的墨汁泛起幽光。古人说"鲛人泣泪成珠",可我总觉得泪水比珠玉更珍贵。它是未出口的千言万语,是被岁月打磨过的琥珀,是灵魂深处永不干涸的泉眼。当婴儿的啼哭撕破产房的寂静,当老人在临终前握紧亲人的手,泪水始终是生命最诚实的注脚。
合上日记本时,窗外的老樟树沙沙作响。那些在时光里沉淀的泪水,终将化作滋养年轮的养分。或许某天,当我们在某个清晨醒来,会发现所有的悲欢都已酿成露珠,悬在记忆的枝头,折射出整个宇宙的星光。
“泪水”是回到过去的河流。
小时候,一直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死,后来才明白。他们不是死了,而是肉体禁锢不住他们鲜活的灵魂。
连上帝都惧怕有肉身的他们。
从此,灵魂缥缈,随处游荡...
感谢您的观看,祝您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