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花与少年

陆砚之的快递盒躺在画室地板上，王默用美工刀划开封箱胶带。褪色的《青花与少年》手稿簌簌落出蓝晒图纸，紫外线灯下显影出母亲年轻时的速写——她正将调色盘递给穿实验服的水清漓母亲。

"原来她们是美院室友。"王默摩挲着图纸边缘的数字水印，突然发现水清漓母亲耳垂有颗小痣，位置与他发病时掐自己的伤痕完全重合。窗外传来机车轰鸣，水清漓戴着全黑头盔翻进画室，递来沾着机油味的档案袋。

"父亲要拍卖灯塔地皮。"他掀开头盔面罩，下颚线还沾着夜露，"但我在拍卖行系统里发现了这个——"

泛黄的产权证复印件上，所有权人竟是王默母亲的名字。日期显示在灯塔坍塌前三个月，她已将产权无偿转让给"守望者艺术基金会"。

梅雨季的医务室潮得能拧出水。王默正按水清漓母亲日记里的「樱花急救法」给他冷敷，忽然被他抓住手腕："第28页第5行写的不是降温方式。"

她慌乱合上日记本，封皮烫金字体在掌心留下凹痕。水清漓却就着这个姿势翻身坐起，病号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下方未愈的抓痕："母亲真正的秘方是..."

温热的掌心突然贴上她后颈，王默在薄荷气息中听见他闷笑："拥抱疗法。"

点滴架上的葡萄糖液微微晃动，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布帘上。王默的耳钉硌在他胸口，心跳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不是病情恶化，而是他故意扯掉了电极片。

"这样就能合法翘掉家长会了。"水清漓把偷藏的樱花酥塞进她校服口袋，指尖残留着退热贴的凉意。

画室地板下的铁盒生着红锈。王默数着这些年攒下的硬币，忽然发现几枚欧元硬币边缘刻着微小字母。水清漓用放大镜辨认出德文「救命」，正是他母亲笔迹。

"父亲书房也有这样的铁盒。"他将硬币按年份排列，缺口恰好拼出经纬度坐标，"在慕尼黑旧画材店的地下室。"

暴雨砸在窗棂上，王默用丙烯在墙面复原坐标图，红色颜料突然顺着裂缝流成血滴状。水清漓掀开松动的地板，霉味扑鼻的夹层里躺着牛皮信封，火漆印是两只交握的画笔。

"致我们的孩子——"

泛黄信纸的开头让两人同时屏息。十五年前的艺术扶贫计划书里，两位母亲将灯塔设计成流动美术馆，而担保人签名栏里，水父的名字被锐器狠狠划去。

便利店监控记录仪闪着红光。王默正往热可可里加第三包糖，突然被穿西装的男人挡住去路。水父的鳄鱼皮公文包压住她的素描本，露出半截德国法院传票。

"清漓的监护权还剩两周失效。"他敲了敲玻璃柜里的草莓奶昔，"猜猜基金会那点钱够请什么律师？"

吸管突然被捏爆。水清漓将冰镇可乐贴在父亲腕表上，表盘瞬间凝出霜花："您好像忘了，慕尼黑那间地下室挂着母亲最后一幅画。"

王默摸到藏在收银机后的录音笔，正在运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国际通话时长——柏林艺术维权组织代表已在线聆听二十分钟。水父扯松领带冷笑时，她突然举起临摹的母亲画作，正是地下室那幅《被囚禁的极光》。

"根据德国《追续权法》..."她将画框怼到监控镜头前，"这幅画每次拍卖，我们都能分到5%。"

暴雨在此刻达到顶峰，水清漓突然握住她的手按下110。警笛声穿透雨幕时，他低头咬开草莓奶昔的封口膜，将沾着奶油的吸管转向父亲："最后一杯，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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