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云的求救信号

雨水顺着配电室生锈的通风管倒灌进来，在水泥地面形成不断扩张的黑色水洼。陈青青背靠着印有卡通贴纸的配电箱，电子义眼里的导航系统正将通讯塔标记为血红色。八百米外那座铁塔顶端，由婴儿哭脸组成的数据云正在暴雨中缓慢旋转。

"信号源在公寓楼地下二层。"她的声音混着雨声显得格外沉闷，视网膜投影将公寓结构图叠加在现实视野里。蓝色光点闪烁的位置与养父实验室的平面图有87%重合率。

李铭文跪坐在漏雨的角落，透明化的右手正试图组装电磁干扰器。螺丝刀穿过半透明的手指砸在地上，零件像被磁铁吸引般滚向水洼。"没时间了。"他抬头时，右眼瞳孔里的倒计时数字与陈青青手机屏幕同步跳转到08:33:17，"通讯塔的辐射范围正在扩大。"

林晓晓突然按住两人的肩膀。她手中的医疗监测仪屏幕泛起涟漪，三条脑电波曲线正以完全相同的频率震荡。"它们在扫描我们。"医用激光笔的光束穿过雨帘，在墙面投出三个被数据云笼罩的小红点。

陈青青扯开防水布盖住监测仪。黑暗中只有配电箱指示灯与三人急促的呼吸声，某种高频震动正顺着脚底传来。她摸到墙上儿童涂鸦的蜡笔痕迹，指腹下的颜料每隔六秒就会与数据云同步闪烁。

"公寓里至少有十二个生命体征。"电子义眼突然接入加密频道，陈青青看到双重影像——养父实验室的防火门正在与现实中的公寓门牌重叠。某种带着消毒水味的记忆涌上来，她下意识捂住左臂，那里有块皮肤正在发烫。

李铭文用膝盖压住颤抖的右手。透明化已经蔓延到手腕，皮肤下的血管亮起幽蓝微光。"你知道摧毁通讯塔能争取多少时间。"他踢开脚边的零件箱，金属碰撞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那些公寓里的信号可能是陷阱。"

雨水在陈青青睫毛上凝结成细小的棱镜。她盯着监测仪上跳动的生命体征曲线，某个频率与记忆里实验室的心电图完全吻合。"07号测试员最后传输的数据指向那里。"防水布突然被风吹开，冷光照亮她捏变形的可乐易拉罐，"养父的签名在流血...那些数据在求救。"

林晓晓的医用镊子突然悬停在半空。她将监测仪转向两人，放大某个波形细节："虚拟警卫的攻击存在0.3秒延迟。"镊尖轻点屏幕上几乎不可见的波动，"这个间隔来自情绪胚胎的神经反射残留。"

配电箱爆出几簇电火花。陈青青的视野突然分裂得更严重，现实中的雨水与数据层面的代码流同时穿过她的身体。某种冰冷的触感爬上后颈，她猛地转身，看到积水表面浮现出七个模糊的冷冻舱轮廓。

"我接入信号。"她的手指已经按在配电箱裸露的接口上电子义眼虹膜开始高速旋转，"如果三分钟后我的脑电波异常——"

李铭文撞开她的瞬间，整面墙突然液化。虚拟警卫的白大褂从混凝土里渗出，数据构成的躯体在雨中呈现半透明状。陈青青踉跄着后退，后脑勺撞上某个坚硬的金属物体——那是林晓晓从医疗包里抽出的氧气瓶。

"低头！"

高压氧气流将最近的警卫冲散成数据碎片，但更多白影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李铭文挡在两人前面，透明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刺向某个警卫胸口。数据流像被黑洞吸收般疯狂涌入他的手臂，皮肤表面浮现出发光的"07"编号。

陈青青趁机将数据线插入配电箱。强电流顺着电缆窜上来时，她看到二十年前的记忆碎片：养父站在七个冷冻舱前，白大褂下摆沾着某种淡黄色液体。这个画面与现实中的公寓走廊完美重叠，墙皮剥落处露出相同的液体痕迹。

"倒计时在加速！"林晓晓的喊声被某种电磁杂音扭曲。她手中的镇静剂突然自动注射进李铭文脖颈，针剂在血管里亮起蓝光。医疗包里的手术刀飘浮起来，刀尖指向公寓楼方向。

李铭文跪倒在积水里，吸收的数据代码正在他皮肤下形成电路板般的纹路。他抬头时，右眼已经完全变成数据云的幽蓝色："真正的倒计时...比显示快37%..."说话间手机屏幕上的数字突然从08:11:49跳到05:59:59。

暴雨突然静止。悬浮在空中的雨滴折射出无数个婴儿哭脸，每个水滴内部都闪烁着倒计时数字。最近的虚拟警卫突然僵住，数据构成的脸上浮现出人类才有的困惑表情。

陈青青扯断数据线。燃烧的绝缘胶皮味道中，她看到公寓楼某个窗口亮起与记忆里完全相同的蓝光。电子义眼自动对焦，放大后的画面让她手指发抖——养父实验室的金属门牌正挂在公寓地下室的入口处。

林晓晓已经拖着李铭文冲向安全通道。医用激光在墙面烧出焦黑的逃生箭头，每个转折点都标注着精确到秒的虚拟警卫巡逻间隔。陈青青最后看了一眼通讯塔，婴儿哭脸组成的数据云正在塔顶凝聚成巨大的人形轮廓。

"走！"她追上两人时，李铭文透明化的右手正无意识地抓取空气中飘散的数据碎片。吸收的代码在他掌心聚合成半张建筑图纸，公寓地下二层的某个房间被红圈反复标记。

配电室的铁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坍塌。陈青青的电子义眼突然捕捉到异常能量读数，公寓楼外墙的排水管正在数据流中扭曲成DNA螺旋结构。某个超出听力范围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所有积水的表面同时浮现出七个冷冻舱的倒影。

林晓晓踹开通往小巷的铁门。暴雨重新落下时，三人同时看到公寓楼顶层的玻璃全部炸裂——不是向外飞溅，而是像被某种力量吸入室内。陈青青的手机从口袋滑落，在积水里显示着05:47:33的倒计时，屏幕裂纹正好将数字分割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