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许明华去武汉参加一场全国数学教学研讨会。临走前，他还笑着对颜溆说：“这次回来，说不定能带点新教法，书澜的奥数我就能教得更好了。”
颜溆没说话，只是把一包口罩塞进了他的行李箱。
那时候，新闻里已经开始报道“不明原因肺炎”，但谁也没想到，它会变成一场席卷全球的灾难。
许明华回来后的第三天，开始发烧。
起初，他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吃了退烧药，把自己关在书房，怕传染给许书澜。可到了晚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颜溆半夜听见他剧烈的咳嗽声，推开门时，发现他脸色发青，额头上全是冷汗。
“去医院。” 她声音发抖，立刻拨打了120。
救护车闪着刺眼的蓝光，停在楼下时，许书澜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迷迷糊糊地问：“妈妈，爸爸怎么了？”
颜溆蹲下来，紧紧抱住他：“爸爸生病了，医生会照顾他的。”
她没敢说，这一别，可能就是永别。
许明华被确诊为新冠肺炎，直接送进了隔离病房。
那段时间，医院不允许家属探视，颜溆只能每天打电话给主治医生，而许书澜则趴在窗边，望着医院的方向发呆。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他问了一遍又一遍。
颜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到某个深夜，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电话那头，许明华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清：
“颜溆……对不起。”
她握紧手机，眼泪砸在屏幕上：“你别说话，省点力气……”
“书澜……以后……拜托你了。”
电话那头，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随后是医护人员急促的脚步声。再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颜溆坐在黑暗里，一动不动，直到天亮。
因为疫情，葬礼很简单。
没有追悼会，没有亲友聚集，只有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和一张黑白照片。
许立国接到电话时，正在厨房煮粥。
煤气灶上的火还烧着，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而他的手机“啪”地掉在了地上。
王粤从客厅走过来，看见丈夫佝偻着背，扶着橱柜慢慢滑坐在地上，喉咙里发出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像是被生生撕裂的呜咽。
“……明华？”她嘴唇颤抖着问。
许立国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王粤站在原地，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这不是梦？”
王粤瘫坐在长椅上，眼泪已经流干了，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颜溆牵着许书澜站在一旁，孩子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却倔强地不肯哭出声。
“爸，妈，你们放心。”
“书澜永远是许明华的孩子。”
“我会照顾好他…”
“也会照顾好你们。”
祁迎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他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帮颜溆处理了各种手续，又陪许书澜做了一晚上的数学题。
临走前，他轻声对颜溆说：“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
窗外，2020年的冬天格外漫长。
但春天，终究会来。
2020年3月，敬和双语小学的班级群里突然弹出一条通知：
“因疫情防控需要，明日开始改为线上授课，请同学们及时下载‘钉钉’APP。”
孟宪葳和李雨涵正在视频通话，看到消息后，两人同时尖叫出声
“不用上学了？！”
第二天一早，孟宪葳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发，抱着笔记本电脑盘腿坐在床上。
““妈！我进不去直播间！”她对着门外大喊。
洪秀丽匆匆跑进来，帮她调试了半天，终于，屏幕上周老师的脸卡顿地出现了。
“同学们……能听……见吗？”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
孟宪葳憋着笑，在班级群里发消息：
“老师你像机器人！”
下一秒，李雨涵的私聊窗口疯狂闪烁：
“哈哈哈哈哈哈周老师头顶有一撮呆毛！”
“快看王浩！他忘记关摄像头在抠鼻子！”
两个人隔着屏幕笑作一团。
舞蹈课也改成了线上教学。
周六下午，孟宪葳的卧室里，笔记本电脑架在书桌上，小筱老师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雨涵！你的腰要再下去点！”
“宪葳！水袖甩得太用力了！”
李雨涵在自家客厅边跳边喊：“宪葳！你那边卡住了！你刚刚像个定格动画！”
孟宪葳气喘吁吁地对着屏幕做鬼脸：“都怪我家网速……诶我妈来了！”
洪秀丽推门看见女儿正以诡异的姿势僵在原地，水袖缠在台灯上，默默关上了门。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