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内，王熙凤端坐在檀木椅上，指尖捏着一叠泛黄的纸页。那些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是她暗中派心腹查到的关于含悦的所有信息——曾是青楼头牌，两月前被贾琏重金赎身，安置在城外一处幽静宅院。不仅如此，贾琏还频频将府中的贵重之物偷偷送到她手中。
“好一个‘朋友’啊！”王熙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像寒冰般刺骨，“嗤”的一声，她将纸页揉成一团，丢在桌上。
平儿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奶奶，您打算怎么办？”
王熙凤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明日，随我走一趟，去会会这位所谓的‘知己’。”
次日清晨，薄雾未散，王熙凤披着一件墨色斗篷，带着平儿来到含悦的住处。那是一座清雅的小院，门前栽种了几株海棠树，正值花期，粉白的花瓣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
含悦早已等候多时，院门半敞，她立于廊下，一袭素衣，神色恬淡如水。“凤姐姐来了。”她轻声开口，语调平静，仿佛迎接的只是寻常访客。
“谁是你姐姐？”王熙凤冷哼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
含悦并未动怒，侧身让开一步，柔声道：“姐姐请进来说话吧，阿青，给姐姐备茶。”
“是。”一名年轻丫鬟应声而去。
王熙凤环视屋内，陈设虽简单却别具心思：一张红木桌上整齐摆放着几个锦盒和一只沉甸甸的钱袋。含悦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垂手站在一旁。片刻后，阿青端来一杯热气氤氲的香茗，轻轻放在王熙凤面前。
“这些东西，”含悦指向桌上的物品，声音低缓而清晰，“是琏二爷给我的全部财物。除了用来赎身的银两，其余都在这里了——云锦两匹、金钗一对，还有纹银五十两。”
王熙凤挑了挑眉，轻笑出声：“你这是玩什么把戏？以退为进？”
含悦摇了摇头，忽然双膝跪地，阿青也紧跟着跪下。“含悦欺骗了凤姐姐，实在该死。”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丝毫慌乱，“但我对姐姐的敬佩之心、结交之意，却是真心实意的。”
王熙凤面无表情：“继续说。”
含悦缓缓抬起头，眼中没有泪光，只有坦然。“我出身低贱，在青楼那些年，唯一的念想就是离开青楼。是琏二爷给了我自由，所以我感激他，可我也明白，他给我的东西本属于贾府，并不属于我。所以我早已决定将东西收好，等贾府来人的那一天归还回去。”
王熙凤直视她的眼睛，目光如刀：“那你为何还要接近我？”
含悦垂眸片刻，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起初……我只是好奇琏二爷娶的是怎样的女子。”她顿了顿，语气渐渐坚定，“可认识姐姐之后，我才知道，世间竟真有如此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我……我贪心了，想与姐姐成为朋友。”
王熙凤心头微震。她阅人无数，看得出含悦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这个女子活得通透，既清楚自己的欲望，也懂得何事不可强求。
“起来吧。”王熙凤的声音缓了几分。
阿青率先站起扶起含悦，含悦站直身子后，低头看着王熙凤，轻声道：“这些东西请姐姐带回府去。从今以后，我会劝琏二爷多多回府陪伴家人，希望姐姐能原谅我的冒犯。”
王熙凤默然片刻，知道含悦这是为自己好，不想贾琏责问她，忽然开口：“你可愿随我入府？”
含悦怔住了，眼神闪烁间流露出既欢喜又担忧的神情。“这……会不会不太妥当？”她犹豫着问。
王熙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难道不想常常看到我吗？”
含悦咬了咬唇，最终点了点头：“若姐姐不嫌弃，含悦愿意。”
“这些东西你留下，”王熙凤指着桌上的东西，语气不容置疑，“但记住，它们不再是贾琏送的，而是我王熙凤赠予知己的。”
含悦闻言，终于展颜一笑，再没提让王熙凤带回去的话。
次日，王熙凤带着含悦回到贾府。消息迅速传开，贾琏闻讯赶来，脸色阴沉得如同乌云蔽日。“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将王熙凤拉到一旁，低吼道，“怎么擅自把她接回来？”
王熙凤冷笑一声：“怎么，我带回一个妹妹，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贾琏眼神慌乱，声音压得更低：“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接她入府，是想……”
“想怎样？”王熙凤逼近一步，语气冰冷，“要她的命？贾琏，你还真是小瞧我了！”
两人争吵的声音惊动了贾母。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来，一进门便厉声喝道：“孽障！凤丫头天天替你操持家务，你倒好，在外面养外室！如今凤丫头宽宏大量，将人接回府中，你还有什么话说？”
贾琏脸色铁青，刚想狡辩，含悦却上前一步，挡在王熙凤身前，轻声说道：“老太太请息怒。想是琏二爷误会了，凤姐姐待我极好，是绝不会害我的。”
见贾琏仍不服气，她转过头，目光清澈如水：“二爷既然知道凤姐姐厉害的手段，就该明白，她不屑于做那种事。”
贾琏被含悦的话说的一怔，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管妻子做什么，自己都觉得是在做坏事。
王熙凤心头再次震动，这个初识不久的女子，竟比自己那糊涂的丈夫更了解她。她侧目看向含悦的侧脸，忽然觉得，自己的决定或许没错。
含悦回给王熙凤一个微笑，示意王熙凤不要多想，一切会好的！
贾母见含悦举止得体，又主动为王熙凤开脱，怒气稍减：“既然进了府，就好好相处。凤丫头，你安排一下她的住处吧。”
王熙凤点头应下，领着含悦离开正堂。走出几步远，她忽而低声问道：“为什么帮我解释？”
含悦微微一笑，眼神温柔而坚定：“因为姐姐值得。”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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