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初的阳光刚爬上琉璃瓦,摄政王府的小厨房便传来菜刀与砧板的轻响。林小厨盯着案上的牛后腿肉,刀刃在掌心发抖——萧承煜说的“切薄如纸,可透光”,比她前世考厨师证时的刀工考核还难。
“手腕发力,像握毛笔那样。”萧承煜忽然从身后握住她的手,体温透过袖口传来,“看,顺着肌理切片,刀要蘸凉水。”他的指尖贴着她的虎口,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却比刀刃还稳。
林小厨心跳如鼓,故意用肘子顶了顶他的腰:“殿下这样手把手教,若被人看见,可要传闲话了。”话未落,就见他耳尖爆红,慌忙退开半步,袖中却掉出张宣纸——上面是他连夜画的灯影牛肉切片示意图,连下刀角度都标着小箭头。
“咳,”萧承煜弯腰捡纸,突然听见院外传来尖细的通报声,“太后娘娘懿旨,宣摄政王妃……咳,摄政王府林小厨即刻进宫!”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慌乱。自上次火锅宴后,侯府上下早把林小厨当“摄政王心上人”,如今太后突然召见,分明是听闻了坊间“摄政王为厨娘开小灶”的传闻。
“怎么办?我连小妾的服饰都没有!”林小厨揪着粗布围裙,忽然瞥见萧承煜衣柜里挂着的月白羽纱衣,“借我穿穿?就当cosplay……咳,就当应付差事!”
萧承煜看着她套上自己的旧衣,衣摆拖地,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突然喉结滚动:“胡闹。”却还是亲手替她系上玉带,指尖划过她腰间的碎玉,“进宫后少说话,若有人为难你,就提……提本王爱吃你做的麻婆豆腐。”
玉辇停在宫门前时,林小厨才发现自己踩了双男式皂靴。她硬着头皮跟着女官走进长春宫,迎面便撞上皇后的贴身女官,对方上下打量她:“摄政王竟让个厨娘穿男装赴宴?成何体统!”
“体统?”林小厨忽然想起萧承煜教她的“以退为进”,故意低头看自己的靴子,“殿下说,厨娘的手要稳,穿男装方便挥刀。”她掏出袖中菜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太后若想看体统,奴婢这就去换衣裳,只是误了午膳……”
女官脸色青白,正巧太后身边的崔嬷嬷出来解围:“小厨娘快些进来,太后等着尝你的手艺呢。”
长春宫暖阁里,太后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看着案上摆着的十八道川菜,忽然轻笑:“承煜这孩子,向来厌食,竟被你哄得肯吃辣了?”她指了指最中间的空碟,“听说你会做‘开水白菜’,哀家今日就考考你。”
林小厨松了口气——这道菜正是她前世的拿手好戏,表面清汤寡水,实则用老母鸡、老鸭、火腿、干贝吊出四层高汤,再用鸡胸肉糜扫汤,讲究“清鲜淡雅,余味无穷”。
“奴婢需要一间厨房,还有……”她忽然看见窗边站着个穿鹅黄襦裙的少女,正偷偷往嘴里塞麻辣牛肉干,“那位小娘子,能帮我去御膳房借块鸡胸肉吗?”
少女愣了愣,忽然跺脚:“大胆!我是淑妃娘娘的侄女,怎可帮你跑腿?”话虽这么说,却还是红着脸跑向御膳房——谁让她刚才偷吃的牛肉干,正是林小厨昨夜让三皇子带进宫的。
两个时辰后,青瓷碗里的白菜心在“开水”中舒展,像朵雪莲花。太后舀了勺汤,刚入口便愣住:看似无色的汤里,竟藏着鸡汤的鲜、火腿的香、干贝的醇,最后还有丝若有若无的辣味,正是萧承煜爱吃的九曲椒。
“好个‘开水白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太后笑着放下汤勺,忽然盯着林小厨的碎玉,“这刀工令,可是食仙阁的信物?哀家年轻时,曾与食仙阁阁主有过一面之缘。”
林小厨心中警铃大作,想起龙傲月说过,食仙阁当年因得罪权贵被血洗。她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御膳房总管领着几个厨师冲进来,捧着个雕花食盒:“太后,这是老奴新创的‘金缕玉衣羹’,用金丝燕窝配和田玉磨粉,最是滋补!”
汤勺刚碰碗沿,林小厨便嗅出不对劲:“且慢!玉粉性凉,与燕窝相冲,吃了会腹泻。”她掏出银针,果然针尖泛黑,“怕是有人在玉粉里掺了巴豆粉。”
御膳房总管脸色煞白,淑妃突然从屏风后走出,冷笑:“好个厨娘,竟敢污蔑本宫的膳食?”她盯着林小厨的碎玉,“哀家倒是听说,食仙阁的传人都擅毒,你该不会……”
“淑妃娘娘慎言。”
殿外忽然传来萧承煜的声音,他穿着朝服,腰间玉佩泛着冷光:“太后若想试毒,本王愿先尝。”他扫了眼林小厨,见她正用围裙擦汗,袖口露出半截现代手表,心中暗笑——这丫头,竟把计时工具戴进了宫。
太后看着这对“主仆”眉目间的默契,忽然轻笑:“罢了,哀家今日乏了。小厨娘,明日起你便进宫当值,教御膳房改良川菜。”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萧承煜,“承煜啊,有些事不必藏着,哀家当年也是从厨娘熬过来的。”
回宫的马车上,林小厨瘫在软垫上:“原来太后年轻时是民间厨娘,难怪懂开水白菜的妙处。”她忽然想起淑妃临走时的眼神,“那个金缕玉衣羹,怕是有人想陷害太后,嫁祸给我。”
萧承煜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尖划过她手腕的薄汗:“刚才在御膳房,Shadow发现了食仙阁的标记。”他从袖中掏出片残缺的玉佩,与林小厨的碎玉纹路吻合,“宫里有他们的人,你进宫后,我会让龙傲月扮成宫女跟着你。”
马车在街角转弯时,林小厨忽然看见巷口有人抛售西域香料,正是她今早列在清单上的藏红花。她刚要开口,萧承煜已让车夫停车,亲自下车买了整整三袋,塞进她怀里:“别省着用,库房还有。”
暮色中,他的耳尖还带着进宫时的薄红,像极了她炒的辣子鸡上撒的红椒。林小厨忽然发现,这个总被朝堂大臣怕得要死的摄政王,在她面前却像个笨拙的少年,总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关心。
当晚,川香居后院,龙傲月正举着剑追白疏狂:“老东西!竟敢偷我的辣椒粉!”白疏狂边跑边往嘴里塞灯影牛肉:“别小气,我给你配的‘防狼散’,可比辣椒粉厉害十倍!”
三皇子萧承宁蹲在账房算银子,忽然听见房顶传来瓦片轻响。他抬头望去,只见萧承煜的暗卫Shadow正抱着个木箱往下跳,箱盖没盖紧,露出半罐西域孜然——显然是给林小厨的新食材。
“皇兄真是没救了。”萧承宁摇头轻笑,在账本上记下:“摄政王私用国库香料,记川香居账上,折抵伙食费。”
而在皇宫最深处,淑妃正对着镜匣冷笑,匣中躺着块完整的食仙阁玉佩:“食仙阁余孽竟敢入宫,正好借你二人的头,向阁主大人请功。”她指尖划过玉佩上的川菜刀工图,目光落在“灯影牛肉”的切片示意图上,“可惜了,这么好的厨艺,却要成为权力的祭品。”
御膳房的灶台上,林小厨正用现代手表计算高汤熬制时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猫头鹰的叫声——是萧承煜约定的暗号。她掀起窗帘,看见道黑影掠过宫墙,腰间玉佩在月光下闪了闪,像在说:“别怕,我在。”
开水白菜的余温还在掌心,她忽然明白,这宫里宫外的重重危机,不过是新的菜谱罢了——只要有美食作舟,有身边人作桨,再汹涌的风浪,也能熬成一锅温暖的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