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裂痕与星光
医疗仪器的滴答声在凌晨三点显得格外刺耳。
美羊羊盯着天花板，数到第十七块穿孔吸音板时，终于忍不住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血珠立刻冒出来，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病房门应声而开，喜羊羊端着药盘站在门口，白大褂下露出浅灰色家居裤——他居然把睡衣穿来了医院。
"你知道这袋生理盐水值多少钱吗？"他放下药盘，抓起她的手熟练地按压止血。碘伏棉签擦过皮肤时，美羊羊注意到他眼下乌青比她这个病人还重。
"董事会简报呢？"她缩回手，摸向床头柜上的平板。
喜羊羊抢先一步夺走设备，动作罕见地粗鲁。"被恶意收购的不是你的命。"他调暗病房灯光，墙上的投影却亮起来，"羚羊国际今早发起要约收购，已经拿下12%的流通股。"
美羊羊猛地坐直，胃部缝合线拉扯出尖锐疼痛。投影显示着复杂的股权结构图，一个红色箭头正蚕食着羊果科技的蓝色版图。"他们哪来这么多资金？"她声音嘶哑。
"通过离岸公司分仓操作。"喜羊羊放大某个模糊的公司注册信息，"但真正的资金源头......"他停顿了一下，"是玲羊羊控股。"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刀扎进美羊羊的记忆。学生时代总爱在她实验报告上泼果汁的玲羊羊，毕业晚宴上故意剪断她礼服肩带的玲羊羊，创业初期高价挖走她整个技术团队的玲羊羊。
"果然是她。"美羊羊攥紧被单，监测仪上的心率线顿时剧烈波动。当年玲羊羊没能抢走的，除了年级第一的位置，还有......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喜羊羊身上。他正低头配药，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阴影，后颈处有个若隐若现的小疤痕——那是大二时帮她挡下实验室爆炸留下的。
"你需要绝对静养。"喜羊羊递来药片，掌心躺着两粒白色药丸和一颗星星形状的糖果，"胃黏膜修复剂加止痛药。"
美羊羊盯着那颗糖。大学时每次她熬夜赶论文胃痛，喜羊羊都会变魔术似的掏出这种星星糖。药片滑过喉咙时，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收购战需要我。"
"需要活着的你。"喜羊羊抽回手，声音突然冷硬，"失血性休克加上胃穿孔，再折腾下去可以直接准备遗嘱了。"
这句话像盆冰水浇下来。美羊羊从未听过喜羊羊用这种语气说话，哪怕当年她执意接受风险投资时也没有。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划出明暗交错的伤痕，她这才发现他嘴角起了泡，是着急上火的表现。
"听着，"她深吸一口气，"给我三天。解决收购战后我休长假，随便你把我关在哪里。"
喜羊羊突然笑了，那种让实验室新人毛骨悚然的冷笑。"2018年9月你说'融到资就休假'，2020年上市时说'股价稳定就休息'。"他掰着手指数，"去年——"
"这次不一样！"美羊羊掀开被子，却在下床瞬间膝盖一软。喜羊羊箭步上前接住她，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闻到他衣领上熟悉的松木香混着医院消毒水的气味。这个认知让她鼻子发酸——他连衣服都没换就赶来了。
喜羊羊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终轻轻落在她后背。"你从来不相信有人能接住你。"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读书时宁可三天不睡也要自己改论文，现在明明有整个团队......"
美羊羊突然意识到他们此刻的姿势有多亲密。她的脸颊贴在他胸口，能清晰听见他加速的心跳。这个发现比胃穿孔还让她呼吸困难。
监测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喜羊羊条件反射地摸向她脉搏，却被她反手握住。"这次你接住我了。"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所以......再相信我一次？"
喜羊羊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中扩大。他们之间漂浮着药片苦涩的气息，还有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加密信息：【A7小组主谋确认，资料已发至云端。】
美羊羊感觉怀里的身体瞬间紧绷。"怎么了？"
"实验室有新发现。"喜羊羊迅速锁屏，但这个动作太过刻意。当他重新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平静："三天可以，但必须按我的治疗方案来。"
他走向病房角落的行李箱——美羊羊这才注意到他带了行李——取出一个恒温箱。里面整齐排列着十支淡蓝色药剂，标签上写着"NT-7"。"营养神经肽，能加速组织修复。"他拿起一支对着灯光检查，"副作用是可能引发短期记忆紊乱。"
美羊羊挑眉："你拿自己试过药？"
喜羊羊卷起左袖，露出手臂内侧新鲜的针眼群。"半衰期八小时，所以每天需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美羊羊的指尖正轻抚过那些针眼，温度像雪花落在皮肤上。这个触碰太轻，又太重。
"傻子。"她声音哽咽，"要是我真死了，这些股权你打算怎么办？"
喜羊羊静静注视着她，目光如显微镜般精准又如星空般浩瀚。"卖掉实验室，成立美羊羊纪念基金会。"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专门资助没钱买实验材料的女生。"
这个回答如此"喜羊羊式"，让美羊羊又哭又笑。她胡乱抹了把脸，却蹭到一手泪水。喜羊羊的手帕已经递到眼前，纯棉材质，角落绣着小小的原子模型——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其实......"美羊羊攥着手帕，"当年玲羊羊找你做毕业搭档时，我往她试剂瓶里滴过柠檬汁。"
喜羊羊正在调试输液泵的手顿住了。"我知道。"他头也不抬，"那是我帮你换回来的正常溶液。"
"什么？"
"你偷梁换柱的第二天。"他终于看向她，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我去实验室把你们的试剂又换回来了。"
美羊羊瞪大眼睛。记忆中的画面突然翻转——原来玲羊羊实验失败不是因为她的恶作剧，而是本身操作失误。而她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把戏，早被喜羊羊看在眼里。
"你从来没说过......"
"那时候，"喜羊羊重新接上输液管，指尖在她手背停留了一秒，"你宁可当个'坏学生'也不愿承认在吃醋。"
病房突然安静得只剩输液泵的机械声。美羊羊感到脸颊发烫，某种埋藏多年的秘密被阳光曝晒的羞耻感席卷而来。她下意识想反驳，却在开口瞬间被喜羊羊的手机铃声打断。
视频通话请求来自慢羊羊。喜羊羊刚接通，老人焦急的面孔就填满屏幕："喜羊羊，立刻看董事会群！玲羊羊刚刚发布公开声明——"
美羊羊抓过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财经新闻的直播片段，玲羊羊一袭红裙站在羚羊国际大厦前，身后横幅写着"战略合作发布会"。但真正让美羊羊血液凝固的是站在玲羊羊身旁的人——黑羚羊正捧着某个眼熟的金属箱，箱盖上赫然印着"NT-7"的标签。
喜羊羊的实验室被盗了。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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