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被揉碎的烟霭,从练习室百叶窗的缝隙间渗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一道道交错的明暗纹路。
李马克的手指还悬在门把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
方才那场争吵的余波仍旧在空气中震颤着,李楷灿泛红的眼眶以及倔强的侧脸,在他的眼前怎么也无法散去。
楼梯间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将满地狼藉的烟灰映照得格外清晰。
李马克从口袋里摸出已经皱巴巴的烟盒,金属打火机擦出的火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辛辣的烟雾刺进鼻腔,却无法冲散胸腔里翻涌的烦躁。
他倚着冰凉的消防栓,看着烟灰簌簌地落在磨损的地砖上,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李楷灿蹦跳着把烤红薯塞进他手里的时候,睫毛上沾着的细碎雪粒。
李马克那时候多好啊。
大家都很开心,仁俊没有生病,渽民腰伤也没有犯,泰容哥他们也没有服役……
指间的烟不知何时烧到了过滤嘴,烫得他指尖一颤。
李马克烦躁地把烟头碾灭在斑驳的墙面上,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梯间显得格外刺耳。
他又想起了yuta哥在天台说过的话,夕阳把yuta哥的影子拉得很长,哥哥的背影虽然瘦弱但却扛起了泰容哥、在玹哥走后的队伍。
中本悠太马克,有些事你越是想保护,就越会伤得更深。
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李楷灿往火坑里跳呢?
那个总是笑着把牛奶递到他面前的弟弟,那个在舞台上发光发热却总在深夜偷偷加练的家伙,不该被卷入这场注定破碎的单恋。
理事长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打量橱窗里精致的人偶,带着居高临下的欣赏,却没有一丝温度。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李马克屏住了呼吸——
是李楷灿的消息。
【笨蛋hc: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要吃火锅吗?】
字里行间平静得仿佛几个小时前的争吵从未发生,可李马克知道,那道裂痕已经在他们之间悄然蔓延。
他攥着手机,喉咙发紧,最终只回了个“你们决定”。
发送键按下的刹那,楼梯间的感应灯突然熄灭,黑暗将他彻底吞没。
远处传来练习室隐隐约约的音乐声,李马克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烟头的余温还在灼烧掌心,就像他藏在心底不敢言说的愧疚,越压抑,越滚烫。
他仰头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些话永远说不出口,有些感情注定要烂在心底,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场注定破碎的故事里,当一个笨拙的保护者。
……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在黑暗中晕开幽蓝光斑,李马克指间的烟忽明忽暗,烟灰簌簌落在帆布鞋尖。
身后突然响起的手机屏幕冷光让他猛地转身,瞳孔因强光刺激缩成细缝,却在看清来人后松了肩。
李马克成灿啊……
郑成灿米亚内!
郑成灿手忙脚乱地按灭手机,黑色卫衣帽檐下的耳尖泛着薄红。
他踩着楼梯扶手滑下来时,运动鞋底蹭到墙皮发出刺啦声,落地时正撞见李马克碾灭烟头的动作——
七八个皱巴巴的烟蒂在瓷砖上堆成小丘,像被揉碎的星子。
郑成灿哥又开始了?
少年蹲下身用指尖拨弄烟堆,薄荷糖在舌尖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郑成灿回归期不是说好了要戒……
李马克米亚内,成灿,你们队最近怎么样?
李马克11月回归的事,准备得如何了?
李马克突然开口,喉结在泛青的皮肤下滚动。
他背靠消防栓滑坐在地,金属箱面的凉意透过卫衣渗进脊椎。
郑成灿的笑意在阴影里碎成齑粉。他望着走廊尽头透来的窄窄光带,想起练习室里积灰的节拍器,想起队友们总在凌晨三点独自加练的背影。
郑成灿就那样呗,大家像被按了慢速键的磁带……
话音未落,忽然瞥见李马克蜷起的膝盖在发抖。
郑成灿哥,jeno哥说你和楷灿哥最近经常吵架?
李马克阿西,他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李马克指尖的烟蒂狠狠碾在瓷砖上,火星溅在帆布鞋尖又倏地熄灭。
郑成灿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喉结滚动着咽下那句“jeno哥只是担心你”。
走廊应急灯在他瞳孔里碎成冷蓝的屑,像极了上周练习室停电时,他蹲在角落补妆时手机屏幕的光。
李马克理事长……
郑成灿理事长人很好啊。
少年的声音突然轻下来,运动鞋底蹭过墙皮发出刺啦声。他想起那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递来合同时,食指上的钻戒在落地窗前折射出彩虹,正好落在他攥着薄荷糖的手背上。
李马克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尼古丁的涩味。
李马克那家伙对她一见钟情,你那天没看见他最近的样子,完全是恋爱脑上身。
瓷砖缝里的烟蒂在阴影里堆成小丘,郑成灿数到第七个时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
他想起昨天在录音室偷听到的旋律,楷灿对着麦克风哼的《La Vie en Rose》副歌,被改成了“你的眼睛盛着首尔的春雪”。
李马克摸出第二支烟,打火机金属轮摩擦的声响里混着远处钢琴声——
某个练习生在反复弹奏《致爱丽丝》的错拍,像卡在喉咙里的叹息。
烟头在李马克齿间明灭,映得眼底血丝格外清晰。
李马克她办公室门牌写着的名字,我之前在加拿大听过。
李马克知道LuxeEon吗?那只是理事长家中的一个产业。
郑成灿的瞳孔骤然收缩,想起理事长送他们的回归礼物,烫金花纹和最近找riize合作的品牌方LuxeEon一模一样。
少年突然伸手按住自己的手腕,触到腕骨处凸起的纹身贴纸——
那是前不久拍摄时印上去的,歪歪扭扭的英文写着“love of the century”。
李马克他要是去追个素人,我早替他扛着玫瑰去敲门了。
李马克突然把烟按灭在掌心,焦糊味混着灰尘从窗外飘进来。
郑成灿看见他掌心洇开的红痕,想起十二岁初见时,这个总把“我是哥哥”挂在嘴边的人,在练习室地板上替他揉开淤青的膝盖。
远处传来电梯抵达的“叮”声,像某种宿命的提示音。李马克望着走廊尽头透来的窄窄光带,声音轻得像要融进黑暗。
李马克成灿啊,你说星星要是知道自己照不亮深海,还会拼命发光吗?
少年蹲下身捡起一枚烟蒂,铝箔纸在指尖发出细微的响。他想起练习室的落地镜,他们总在镜前调整舞步,却从未注意过自己流汗时眼里的光。
郑成灿或许深海里的鱼,会把星光当成月亮呢。
郑成灿把烟蒂放进垃圾桶,金属盖合上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李马克抬头时,正看见少年耳尖又泛起薄红——
和那天在停车场,看见他把没送出去的薄荷糖塞进理事长信箱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风突然大起来,噼里啪啦砸在玻璃幕墙上。李马克摸出手机给楷灿发消息,输入框里的光标像条缺氧的鱼。
郑成灿瞥见屏幕上跳出来的对话——
10:43a.m
【yuta哥:又吵架了?】
【yuta哥:道英去找你了,你在哪?】
10:51a.m
【道英哥:mark,你没事吧?需要哥帮你劝下楷灿吗?】
【道英哥:哥知道你们回归期压力大。】
【道英哥:楷灿说你跑出去了,你又去那儿了?】
消息一条接着一条,整层都是nct的区域,哪个队有动静其他人都很快就能知道。
郑成灿哥,他们在找你。
李马克嗯,我知道,我现在就回去……
李马克侧过身子,肩线在走廊光影里切出温和的弧度。他指尖转着没点燃的香烟,忽然伸手弹了下郑成灿的额头。
李马克11月回归大发啊,我们成灿。
少年被弹得往后躲,卫衣帽子滑下来遮住半张脸,却在抬头时撞进对方眼底的笑意——
像融化的焦糖,裹着尼古丁的涩。
郑成灿哥你们也是。
郑成灿把滑落的帽子拽正,看见李马克耳后新冒的青春痘。远处传来练习室的鼓点,某个副歌段落被反复打磨,像块越磨越亮的玉。
他忽然想起去年圣诞交换礼物,李马克塞给他的是盒星空图案的创可贴,而楷灿抱着草莓熊玩偶在旁边笑出小括号。
风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从消防通道的气窗斜斜切进来,在两人脚边织出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