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安小姐。
尤安突然打断她的话,沙哑的嗓音里带着破茧而出的冲动。
沈亦椿握笔的手一顿,抬眼时正对上他掀起面罩的脸——
灰眸里翻涌的情愫几乎要将她溺毙,方才沾染过她手背的唇微微发颤。
尤安您刚才……
沈亦椿不过是心有所动。
沈亦椿将钢笔重重拍在桌面,金属撞击声惊得窗外的黑鸦扑棱棱飞起。
她看着尤安骤然黯淡下去的眼神,心脏某处却被刺得生疼。这个向来肆意张狂的男人,此刻却像被主人训斥的犬,低垂的眉眼藏不住满心委屈。
空气凝滞得近乎窒息,唯有雨声在玻璃上敲击出凌乱的鼓点。
沈亦椿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沈亦椿尤安,联系布莱克,让他暂时结束休假,立刻备份收录到文件夹里。
她背对着尤安,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知道他又戴上了那副冰冷的面具。
尤安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音调,带着丝漫不经心的纨绔。
尤安是。
尤安我马上联系他。
沈亦椿尽快,不要给他们翻身的可能。
沈亦椿嗅到他身上浓烈的硝烟与血腥味,混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气息——那是她曾经送他的香水,在腥风血雨里竟还固执地残留着。
尤安明白!
办公室的门被关上的刹那,沈亦椿跌坐在真皮座椅里。
她摸着仍在发烫的手背,想起十年前从医院带走尤安的场景。
那时他浑身插着管子,灰眸里却燃烧着疯狂的光,而她俯下身时,他虚弱却坚定地攥住她的手指:“我这条命,从现在起是您的。”
如今,那个濒死的少年早已成长为最锋利的刀,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用吻将刀刃调转方向,轻轻抵住了她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脏。
John沈砚白大小姐?
John的机械音从身外传来。
沈亦椿迅速整理好情绪,起身时带起的风将桌上的文件吹得哗哗作响。
她回过头,看见John怀里抱着熨烫整齐的晚礼服,黑色绸缎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宛如他此刻毫无波澜的眼神。
沈亦椿第一次吗?
John沈砚白没有,它之前都在衣橱里真空封好,没有拆动的痕迹。
他听懂了少女含糊不清的话,微点头回复了她。
沈亦椿那就好。
沈亦椿帮我整理好礼服。
沈亦椿松了一口气,不是二次用就可以了,否则被人报道出来一定会丢家族的面子的。
虽然她不认为一件高定重复穿有什么问题,但谁让高定圈的规矩就是那样呢?
她侧身让他进门,余光瞥见走廊尽头尤安的背影。
男人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丈量与她之间的距离。当他终于消失在拐角,沈亦椿才发现自己竟一直屏着呼吸。
John展开晚礼服的动作行云流水,黑色真丝衬里滑落的瞬间,沈亦椿突然开口。
沈亦椿尤安今天……是不是受伤了?
她望着镜中John的倒影,看着那双永远波澜不惊的眼睛泛起细微涟漪。
John的手指在拉链上顿了顿,辅声机器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John沈砚白右臂中了一枪,自己处理的。
他将项链为她戴上,铂金链条贴着肌肤的凉意让沈亦椿清醒过来。
John沈砚白这点伤不算什么,我们经常如此……
沈亦椿行了……
沈亦椿按住项链,镜面倒影里的自己眉眼锋利如刀。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时裙摆带起凌厉的弧度,将心底的悸动藏好。
沈亦椿我只要今晚庆功宴,所有人都给我盯紧了。
沈亦椿不用和我说这些,John。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John突然伸手,指尖悬在她颈侧——那里,还残留着尤安亲吻时烙下的温度。
两个男人,一个如烈火,一个似寒冰,却都在她的世界里掀起惊涛骇浪。
沈亦椿拍开John的手,抓起桌上的口红补妆,朱砂色的唇膏在唇瓣上晕染出张扬的红,就像她此刻翻涌却不得不压抑的情绪。
沈亦椿走吧。
她踩着高跟鞋走向门口,身后John为她披上黑色貂绒披肩。
暴雨仍在肆虐,而她即将踏入的,是比这场雨更汹涌的暗流。
只是在推开一楼宴会厅大门前,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背——那里的触感似乎还在,提醒着她,再无坚不摧的人,也会有被触动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