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声黏稠得像化不开的糖浆。
周予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半晌,最终按下删除键。文档里那句“我想搬出去住”被删得干干净净,只剩光标孤零零地闪烁。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定位显示你在出版社,三分钟,下楼。」
沈临的短信总是命令式,连标点符号都带着冰碴。
黑色迈巴赫撞碎雨幕时,周予安正抱着文件袋往地铁站跑。
车门“砰”地甩开,沈临攥住他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他被重重按进副驾驶座,后腰磕在储物箱金属扣上,疼得眼前发黑。
“为什么不回消息?”沈临的声音比车载空调还冷。
周予安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手机没电了。”
“撒谎。”方向盘被攥得咯吱响,“你当我是傻子?昨晚通话记录显示你在——”
雨刮器疯了似的摆动。
周予安突然笑出声,笑声像碎玻璃扎进雨里:“你在我手机装定位?”
车厢陷入死寂。
沈临的喉结动了动,右手狠狠扯开领带。周予安闻到熟悉的雪松香水混着血腥味——那人虎口结痂的咬痕又裂开了。
“你当我是什么?”沈临突然踩下刹车。
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叫中,周予安撞上挡风玻璃。额角火辣辣地疼,却比不上沈临下一句话剜心:“养不熟的流浪猫?还是给钱就能睡的……”
“沈临!”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喊他全名。
雨声忽然变得很遥远。
周予安想起大三那场暴雨。他被醉酒的父亲堵在巷口拳打脚踢时,是撑黑伞的沈临一脚踹开施暴者。那时的血混着雨水流进眼睛,他却看清那人眼底跳动的火:“跟我走。”
而现在,沈临眼里的火早烧成了灰烬。
“放我下车。”周予安去抠门锁的手指在抖。
沈临直接按下儿童锁,冷笑声像毒蛇缠上脖颈:“当年求我救你的时候,怎么不这么硬气?”
车载屏幕突然亮起。
周予安瞥见弹出的聊天记录截图——昨晚他发给主编的“聚餐申请”,在沈临手机里变成了暧昧的酒店定位。
“不是的,那是编辑部……”
“闭嘴!”沈临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鸣笛声刺破雨夜,惊飞一群湿漉漉的麻雀。
周予安死死咬住嘴唇。
药瓶在西装内袋硌着胸口,他突然很想笑。多讽刺啊,沈临能查到所有通话记录,却从没发现他每天要吞三粒氟西汀。
后视镜里,沈临的胸膛剧烈起伏:“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周予安蜷缩成更小的一团,“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
手机突然在沈临口袋里震动。
周予安瞥见来电显示“林小姐”——那位穿高定套装的未婚妻,上周刚把热咖啡泼在他手背上。
雨更大了。
迈巴赫重新冲进雨幕时,周予安摸到腕间冰凉的金属。那块旧手表的齿轮早就锈死,却像镣铐般摘不下来。
沈临不会知道,昨夜他蜷在浴室地砖上,把药片数了十八遍。
更不会知道,删掉的那句话后面,原本还有半句没打完的真心——
我想搬出去住,在你讨厌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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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末钩子
车载广播突然插播突发新闻:
“今晚十点,西郊跨江大桥发生车辆坠河事故,目前打捞到一名男性遗体……”
周予安猛地攥紧药瓶。后视镜里,沈临的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林小姐”发来的新消息:
游戏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