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不欢而散的棋局,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余波悄然扩散了几天。
一个深夜,万籁俱寂。
隔壁书房隐约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沉沉的夜色。
那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痛苦,像困兽的呜咽。
肖战猛地睁开眼。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几秒后,那压抑的声音再次传来,断断续续,夹杂着模糊的字眼。
好奇心驱使着他,或者说,是一种更复杂的、想要窥探敌人弱点的本能。
他悄悄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动作轻盈得像一只夜行的猫。
他一步步挪到门口,拧动门把手,将门拉开一条细缝。
走廊的光线昏暗,只有尽头的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一条更亮的光带。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将视线投向那道门缝。
王一博背对着门口,坐在宽大的书桌前。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幅度很小,却透着难以言说的挣扎。
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勾勒出他孤寂的轮廓,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模糊不清的呓语断断续续地传来。
“放开我……”
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完全失去了平日的清冷。
“不要……”
近乎哀求,充满了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每一个字都浸满了深切的恐惧和无法排解的绝望。
这声音完全不属于那个白天冷硬如冰、掌控一切的总裁。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王一博,脆弱得像一件暴露在外的易碎品。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
是管家。
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步伐沉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管家看到了门缝后的肖战,目光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意外。
他抬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对着肖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肖战立刻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管家轻轻推开虚掩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先生,做噩梦了?”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长年累月形成的、恰到好处的安抚意味。
“喝点牛奶吧。”
王一博像是被这声音突然惊醒,身体猛地一震。
他转过头,眼神还有些涣散,瞳孔深处残留着未褪尽的惊恐与茫然。
看到是管家,他紧绷的神经才似乎松懈了一点,眼中的慌乱慢慢沉淀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杯温热的牛奶。
手指触碰到杯壁的温度,仿佛汲取了一丝微弱的安全感,让他从冰冷的噩梦中稍稍回神。
他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突突跳动的额角。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注意到门口还站着一个窥视者。
管家俯身,替他拉了拉从肩膀滑落的薄毯,动作轻柔而熟练。
“过去的都过去了,先生。”
他的语气平静,眼神却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无奈,仿佛洞悉一切根源。
肖战悄无声息地退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轻轻关上门,隔绝了书房里的一切动静。
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板,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次的震动。
王一博那脆弱痛苦的模样,管家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交织成一团乱麻。
那个在他眼中近乎恶魔、强大到无懈可击的男人,似乎也背负着沉重的枷锁,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独自挣扎。
这个认知,像一把锤子,狠狠砸碎了他之前对王一博固有的、标签化的印象。
他躺回床上,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王一博近乎变态的控制欲,那份深入骨髓的偏执和冷酷……难道都源于那些他无法摆脱的噩梦?
那些被管家称为“过去”的阴影?
如果真是这样……
这会不会是他可以利用的弱点?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他的心头,带着危险的诱惑。
第二天清晨,餐厅里。
王一博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冰冷漠然,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神情一丝不苟。
仿佛昨晚那个在噩梦中低声哀求、浑身颤抖的人,只是肖战的一场幻觉。
他优雅地用着早餐,动作精准得如同设定好的程序。
只是,当他的目光偶尔扫过肖战时,似乎比平时多停留了零点几秒。
那眼神深处,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像是在确认什么。
又像是在无声地、更加严密地警惕着什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比之前更加紧绷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