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肖战几乎是立刻调整好了面部表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囚禁者应有的麻木。
王一博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刚脱下的西装外套。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第一时间就落在了肖战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肖战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避开了那道过于探究的视线。
他刚刚碰过那个相框。
王一博会发现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王一博没有走向书桌，反而径直走到肖战面前，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清冽的、带着一丝烟草味的气息。
肖战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
王一博的视线，从他的脸，缓缓滑到他拿着文件夹的手，最后又回到他的眼睛。
“在找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肖战握着文件夹的指尖有些发凉。
“随便看看。”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王一博没有追问，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光芒。
他转身，将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肖战似乎看到他光滑的脸颊上，极快地闪过一抹几乎无法捕捉的、像素点般的微光。
【马赛克】？
肖战愣了一下。
是因为自己的紧张情绪吗？
王一博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他微微侧头，看向旁边书架玻璃门上映出的模糊倒影。
那微光已经消失了。
但王一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似乎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种源于肖战情绪波动的、让他无法掌控的现象。
这种失控感，对于偏执的王一博而言，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一种近乎荒谬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要“习惯”它，甚至“克服”它。
接下来的几天，肖战敏锐地察觉到了王一博行为上的怪异。
这天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在地毯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肖战坐在沙发上，漫无目的地翻着一本画册。
王一博走了过来，手里把玩着一个造型别致的小巧沙漏。
那个沙漏是肖战为数不多被允许保留的小物件，里面的沙子是浅蓝色的，安静流淌时，能给他带来片刻的安宁。
王一博的指尖摩挲着沙漏光滑的玻璃表面。
“这种廉价的东西，留着占地方。”
他的语气随意，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评判。
肖战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向王一博。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平时的冷漠，反而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挑衅的意味。
肖战的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
廉价？占地方？
这是他仅有的，能让他感觉稍微喘口气的东西。
就在他胸口那股怒意即将喷薄而出，眼底染上愠色的瞬间——
王一博猛地抬手，将那个沙漏对着光线，眼神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手背。
肖战清晰地看到，随着自己情绪的波动，王一博手背的皮肤上，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彩色的【马赛克】光点。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肖战的怒意升腾而变得越来越明显，颜色越来越鲜艳。
更让肖战感到诡异的是王一博的反应。
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像是预料到了这一切。
他甚至走到了一面装饰镜前，近距离地观察着自己脸上开始蔓延的【马赛克】。
他的下颌线紧绷，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在用意志力与那些不断跳跃闪烁的色块进行对抗。
“……”
肖战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只剩下一种混合着荒谬和无语的情绪。
这人……有病吧？
他在干什么？对着镜子发功吗？
然而，王一博的“努力”显然是徒劳的。
肖战心里的那份“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的强烈吐槽，混合着被冒犯的愤怒，如同燃料一般，让王一博脸上的【马赛克】彻底失控了。
原本只是小范围的闪烁光点，瞬间扩大，色彩饱和度飙升到刺眼的地步，红橙黄绿青蓝紫，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在他那张英俊得毫无瑕疵的脸上疯狂跳动、旋转、炸裂。
那绚烂的【马赛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王一博看着镜子里那张几乎被完全覆盖的、光怪陆离的脸，眉头皱得更紧了。
失败了。
意志力，似乎根本无法压制这种诡异的现象。
这种“脱敏训练”，非但没有让他“免疫”，反而让【马赛克】的出现更加猛烈，更加不可控。
更离谱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
王一博有一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
肖战被允许待在书房的角落，前提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会议开始前，王一博又故意找茬似的，评价了一句肖战今天穿的家居服颜色“很碍眼”。
肖战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想翻白眼的冲动。
但那股被刻意挑起的烦躁感，还是忠实地反映在了王一博的脸上。
【马赛克】如期而至，并且因为昨天的“失败经验”，似乎一开始就火力全开，直接覆盖了他大半张脸。
就在这片高饱和度的彩虹【马赛克】的笼罩下，王一博面不改色地接通了视频会议。
屏幕亮起，对面出现几个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外国人。
“Mr. Wang, regarding the acquisition proposal…”
流利的英语从王一博口中说出，语气平稳，逻辑清晰，谈论的是价值上亿的商业合同。
然而，画面却呈现出一种惊悚的诡异感。
一个脸上顶着不断闪烁、变幻色彩的、仿佛劣质特效般的【马赛克】的男人，正一本正经地讨论着严肃的商业条款。
肖战甚至能看到，屏幕对面某个高管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困惑。
“Mr. Wang… your… your connection seems unstable?”
一个听起来小心翼翼的声音试探着问道。
“My connection is fine.”
王一博语气毫无波澜，仿佛脸上那片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的【马赛克】根本不存在。
“Continue.”
会议在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继续。
肖战在角落里，差点没憋住笑。
他看着王一博顶着那张堪比故障显示屏的脸，一本正经地和对方唇枪舌战，每一个单词都掷地有声，偏偏画面滑稽到离谱。
屏幕那头的人显然快要撑不住了。
有人悄悄拿起手机似乎想录屏，有人眼神躲闪不敢直视，还有人额头冒汗，仿佛在和什么恐怖片里的角色对话。
肖战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忌惮王一博的权势，对方可能早就以信号不好为借口挂断电话了。
【原来…是这样吗？】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肖战的脑海。
王一博脸上的【马赛克】，是因为自己的负面情绪。
而王一博这几天反常的举动，那些刻意的挑衅和刺激，是为了引发自己的负面情绪，然后试图用意志力去“对抗”和“习惯”这种【马赛克】现象？
这个认知让肖战感到一阵荒谬，紧接着，一股扭曲的快意悄然升起。
他看着王一博那张被【马赛克】覆盖，却依旧强装镇定的脸，心里那点被囚禁、被冒犯的郁气，似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你想训练？你想免疫？
好啊。
我帮你。
肖战的视线落在王一博紧握着钢笔的手上，那力道大得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故意回想起昨天那个被王一博随意评价为“廉价”的蓝色沙漏，回想起王一博囚禁他、限制他自由的种种行为，将那份压抑的愤怒和厌恶，凝聚起来，像一股无形的能量，精准地“发射”向王一博。
几乎是瞬间——
王一博脸上的【马赛克】猛地“炸”开了！
原本只是覆盖大半张脸，现在几乎蔓延到了脖颈，色彩饱和度再次飙升，闪烁频率快得像霓虹灯短路，甚至隐隐发出了滋滋的电流杂音（当然，这只是肖战的错觉）。
屏幕对面的人，发出了细微的抽气声。
王一博握着钢笔的手，青筋暴起。
他试图保持语气的平稳，但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The… the risk assessment report needs to be…”
他的话语，被脸上那片疯狂跳跃的【马赛克】衬托得更加怪诞。
肖战低下头，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种隐秘的、单方面的报复，让他获得了一种病态的满足感。
他看着王一博在自己的“配合”下，脸色（如果还能看清的话）越来越难看，心情莫名地舒畅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被别墅里的管家和佣人们看在眼里。
他们看着自家那位向来冷峻威严、掌控一切的总裁，这几天顶着一张五颜六色、不断闪烁的【马赛克】脸，面无表情地处理公务、吃饭、甚至坐在沙发上发呆。
一开始是震惊和困惑。
渐渐地，变成了努力憋笑和私下里的窃窃私语。
再后来，当他们发现【马赛克】的出现似乎总与肖战的情绪有关时，看向肖战的眼神就变了。
那里面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对王一博的）。
这位被先生强行留在身边，看起来无害又沉默的肖先生，似乎拥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终于，那场堪称灾难的视频会议结束了。
王一博几乎是立刻切断了连接，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猛地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书房里一片死寂。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气得不轻。
脸上的【马赛克】因为会议的结束和情绪的暂时平复，开始缓慢消退，但依旧残留着一些淡淡的色块，如同某种顽固的印记。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角落里的肖战。
那眼神，阴鸷而危险，像蛰伏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脱敏训练”彻底失败了。
非但没有让他习惯【马赛克】的存在，反而让他对这种失控的现象更加敏感，更加烦躁。
每一次【马赛克】的出现，都在清晰地提醒他，他的情绪，他的状态，竟然被另一个人如此轻易地影响和左右。
意志力根本没用。
问题的根源，不在于他自己，而在于那个能引发这一切的人。
在于肖战。
王一博的耐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耗尽。
他一步步走向肖战，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肖战的心上。
既然无法“免疫”……
那么，或许只能用更极端的方式，来“控制”这个情绪的源头了。
控制不了现象，就控制引发象的人。
王一博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不加掩饰的偏执和疯狂。
他不会允许任何“失控”的存在，尤其这个“失控”还和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过去隐隐相关。
肖战感受到了那股逼近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知道，王一博的“游戏”结束了。
而接下来，等待他的，可能是更加无法预测的危险。
照片的秘密还未解开，新的风暴却已然酝酿。
两人之间的关系，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坠入更加黑暗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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