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认出我了？！

林墨瘫在床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冻了千年的冰。

手机屏幕的光幽幽地映在天花板上，也映在她失焦的瞳孔里。

大脑，从未如此高速地运转过，几乎要烧起来。

一帧帧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快得像失控的电影胶片。

工作室VLOG里，那个一闪而过的平板电脑界面。

是她的画。

那些潦草的线条，那些她以为只有自己懂的修改标记，清晰得刺眼。

她旁敲侧击问JC关于工作室招聘的事情。

JC那句“看情况”，当时只觉得是大佬的随意，现在想来，每一个字都透着了然于心的敷衍。

邮箱里那封面试通知。

她还傻乎乎地以为是自己的作品真的打动了谁。

面试间里。

檀健次“恰好”出现。

他那句关于“PS基础”的点评，轻飘飘的，却精准地命中了她最心虚的地方。

然后是现在。

JC的消息。

“画画的”。

“基础不错”。

“但有点紧张”。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颗钉子，将她牢牢钉在了耻辱柱上。

线索，一环扣一环，严丝合缝。

证据链，在这一刻彻底闭合。

根本没有什么巧合。

JC就是檀健次。

檀健次就是JC。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将她所有的侥幸心理轰得粉碎。

他早就知道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

是看到VLOG里那张画稿的时候？还是更早？

他知道她在“涂鸦空间”里叫什么。

知道她是谁。

知道她天天在网上对着他的马甲“JC”喊“爹”。

知道她偷偷摸摸投了简历。

知道她今天要去面试。

所以，他才会在那个时间点，“恰好”出现在面试间。

所以，他才会在面试结束后，用JC的身份，发来这样一条信息。

她在他面前，早就一丝不挂了！

林墨猛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脸颊烧得厉害，那股热意一直蔓延到耳根，再到脖颈。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自以为聪明地在舞台上表演着拙劣的独角戏，却不知道台下唯一的观众，就是她戏谑模仿的对象本人。

那些自以为隐蔽的试探。

那些对着JC树洞的沙雕吐槽。

那些“爹！您看我这稿子还有救吗？”的谄媚。

那些“大佬带我飞！”的呐喊。

……

全都被他看在眼里！

一字一句，一声一画，全都被他尽收眼底！

她恨不得现在就原地去世，或者立刻买张站票扛着连夜离开地球表面。

“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再次亮起，依然是JC的对话框，但没有新消息。

只是屏幕亮着，像一只洞悉一切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

林墨触电般地缩回了手。

她现在完全无法面对这个对话框了。

一想到屏幕对面坐着的，可能就是刚刚在面试间里，那个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笑意的檀健次……

她就觉得自己的手指僵硬得像冰冻的香肠，连打出一个“？”的勇气都没有。

他知道她知道他是谁了

他也知道她现在已经知道，他知道她是谁了。

这该死的套娃！

偶像滤镜，哗啦一声，碎得比上次更彻底。

那个舞台上光芒万丈、被粉丝奉为神祇的檀健次。

那个访谈里温文尔雅、说话滴水不漏的檀健次。

和这个网上高冷毒舌、偶尔会指点江山，现在甚至可能……带着点恶趣味故意看她出糗？逗她玩？的JC。

这两个形象在她脑子里疯狂叠加、碰撞、撕扯。

最后融合成了一个她完全无法定义、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诡异的混合体。

温柔还是腹黑？

绅士还是恶劣？

她完全搞不懂了。

她忍不住，用颤抖的手指，向上滑动屏幕，翻看之前的聊天记录。

“爹！请喝茶！”

“大佬！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呜呜呜这个甲方真是狗，爹您评评理！”

“JC大大，您觉得我这水平，能找到工作吗？”

……

公开处刑。

这简直就是大型公开处刑现场！

每一个字都像巴掌一样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恨不得穿越回去，把那个在网上口无遮拦、骚话连篇的自己掐死！

羞耻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

可是，羞耻过后，巨大的疑惑又浮了上来。

他到底想干什么？

檀健次……图什么呢？

为什么要一直匿名资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小透明？

为什么要费心指点她的画技？

为什么要在她去自己工作室面试的时候，“恰好”出现？

又为什么要在此刻，用JC的身份，主动戳破这一切？

就为了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满足他某种不可告人的恶趣味？

还是……真的像他消息里说的，觉得她“基础不错”？（林墨：我不信！我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或者，他在暗示什么？

暗示她的面试……还有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她面试时那副尊容，那个蠢样，那个石化状态……

别说檀健次了，就是任何一个正常的面试官，都不可能让她过吧！

她现在甚至开始默默祈祷。

千万别给我Offer！

求求了！

如果真的收到Offer，那简直是比现在更大型、更恐怖一万倍的社死现场预告！

她和檀健次之间，原本就建立在网络和“粉丝-偶像（被当成爹的偶像）”这种诡异基础上的关系，本来就极度不平等。

现在，随着现实身份的暴露和线下接触的冲击，这种不平等已经被无限放大了。

他掌握着所有的信息。

他掌握着所有的主动权。

而她，完全处于被动，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由对方决定下一步是清蒸还是红烧。

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糟糕透顶。

所有的震惊、羞耻、困惑、恐惧……最终汇聚成了三个字。

想去世。

林墨再也承受不住，猛地翻身，用被子紧紧蒙住了自己的头。

“啊——！！！”

一声绝望的、被压抑在喉咙里的哀嚎，从被子里闷闷地传出来。

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因为粉上这么一个顶流“爹”，已经彻底跑偏，冲向了未知的、混乱的外太空。

面试？

肯定黄了。

百分之百，板上钉钉，没跑了。

被正主当场抓包自己喊他“爹”，还看到了自己那副蠢样，这面试还能有戏？

除非檀健次脑子被驴踢了。

对，一定是这样。

林墨在黑暗的被子里，用力地点了点头，试图说服自己。

这样最好。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