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都城主府
知黛闺房的雕花窗棂漏进细碎阳光,棠华正伏在案前研究知黛曾看过的话本,指尖在桌上某处反复圈画。
看了一会,觉得不舒服的棠华靠在软垫上,望着闺房外垂落的垂丝海棠。
知黛走进闺房,手里的木匣里露出半片绘着云纹的木块——正是知黛怕棠华无聊寻来的小玩意。
“棠华,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知黛把拼图在桌子上摆开,让棠华自己拼。
棠华看了一会,发现无处下手。
“这东西……究竟怎么拼?”他忽然开口,指尖捏住两块边角契合的弧形木块,故意发出“咔嗒”轻响。
知黛闻声抬头,见他正对着散落的三十余片木块蹙眉。
知黛了然,拿起拼图帮助棠华找准了位置:“这块,应该放这儿,棠华,你试试...”
她下意识起身靠近,指尖轻点某片刻着斗柄纹的木块,“你看,这里和这里……”话到半途忽然顿住,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凑到他身侧,发梢几乎扫过他锁骨处的纱布。
棠华趁机按住她微凉的手腕,将那两片木块塞进她掌心:“劳烦知黛姑娘赐教。”嗓音低哑,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自那日在闺房醒来后,他便总在独处时用这种含糊的腔调说话,像把两人之间那层未说破的窗纸,用文火慢慢煨着。
知黛调皮一笑:“那棠华公子可要看清楚了。”
案头铜漏滴答,知黛的指尖在木块上摩挲出温热。特有的松木香混着棠华身上的药味萦绕鼻尖,她忽然发现棠华手边竟放着她无聊时看的话本。
知黛专心研究木块应该摆放的位置,不曾抬头看棠华,棠华见知黛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
伸手捂住胸口,咳嗽了几声,指尖在纱布下的伤口处轻轻按了按,闷哼一声:“疼。”
试图吸引知黛的注意力。
知黛知道棠华的小心思,但依然自顾自的研究着拼图,并不理会棠华。
心下却想,这样子的棠华也是格外的可爱。
棠华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知黛发现了,耳尖发烫,眼神却温柔的注视着她,忽然瞥见她眼下淡淡的青影,心中一软,正要开口让她去歇息,却见知黛已全神贯注盯着木块,指尖灵活地拼接起拼图。
“棠华你看...最后这块放在这里就成功了,你来。”棠华望着她的唇瓣,伸手接过木块,将拼图补齐。
知黛抬头,眼中泛起涟漪,打算逗一下棠华:“可是伤口崩开了?我、我去叫大夫……”
“骗你的。”棠华终于笑出声,拿起两人方才的一起完成的拼图,“不过若你肯多陪我半日,倒比任何伤药都见效。”
阳光穿过雕花窗,在他眼底碎成金箔,映得那双总含着霜的眼,此刻像浸了蜜的琥珀。
知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戏弄,耳尖通红,想打他一下却又怕真碰到伤口,手悬在半空不敢落下。棠华趁机将她指尖按在拼完的拼图上,两人的手相贴,他忽然低声道:“那日在破庙里中,你抱着我泣不成声——我很心疼。”
铜漏的水滴在瓷盘里溅起细响,此刻她掌心的温度正顺着木块传入他的血脉,而他指尖划过的每道纹路,都像在她心尖描了幅未干的画。
“少城主!”门外忽然传来婢女的通报,“九光大人派人传回消息,战鬼族在迷雾深处设了星陨阵,沈婴大人的左臂……”
知黛猛地起身,指尖的木块“啪嗒”落在锦被上。
棠华望着她骤然绷紧的脊背,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将那片木块塞进她掌心:“知黛,你不用一直守着我,去处理公务——”
他晃了晃手中的拼图,“若回来时发现少一块,便算我伤口疼得厉害,需你亲自喂药。”
知黛望着他眼中跳动的光,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闺房,他醒来时第一句话便是问“为何在你闺房”,那时他眼底藏着的,分明是比现在更剔透的光。
她将他放在她掌心木块轻轻一握,轻声答道:“好,那我给你多备些蜜饯。”
木门“吱呀”合上时,棠华望着她留下的拼图少了一块,他指尖摩挲着拼图上的纹路,忽然低笑出声。
雕花窗外,春风卷起满地落英,将西厢房内细碎的木块碰撞声,酿成了一阙未竟的词。而案头未拼完的拼图上,两颗心遥相辉映,正如同此刻两人眼底,皆藏得极深却又灼灼燃烧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