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山的晨雾还未散尽,九光便抱着一卷古籍匆匆跑进金霞殿,狐尾在身后不安地晃动:“族长!我想好了,我要去追随源仲大人!”
棠华手中的毛笔顿在契约书上,墨迹晕开成深色的团块。
他抬头看着这个从小跟在身边的人,九光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这段时间跟着您学治理族务,我才明白,比起执掌大权,我更想钻研古籍、探寻灵力本源。源仲大人隐居后在山中建了藏书阁,我......”
“胡闹!”棠华猛地起身,案上竹简哗啦作响,“族中重担刚有起色,你怎能说走就走?那些小辈连文书格式都理不清,长老会又总为族中事务分配争执......”他说到一半忽然哽住,看着九光倔强的侧脸,终是叹了口气,“你真的想好了?”
九光跪地,额间狐纹泛起微光:“棠华,您教会我‘顺势而为’的道理。如今三族盟约稳固,正是传承交替的时机。藏书阁若能补全上古灵力典籍,将来对整个有狐族都是幸事。”
棠华沉默良久,弯腰扶起九光时后槽牙都快要碎了,硬挤出几个字:“去吧...山中湿气重,记得常晒被褥......”
送走九光后的日子愈发忙碌。
棠华每日周旋于长老会的争论、新晋弟子的课业、与其他两族的贸易协定之间。
某个深夜,他对着案头知黛半月前送来的书信出神,信上“盼与君一叙”的字迹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却被突然闯入的小狐狸撞碎思绪:“族长!西境灵泉又干涸了!”
与此同时,人族兖都新城主沈婴跪在大殿下方:“您真要现在退位?南方商路刚打通,北方的......”
知黛将象征人族王权的玉印轻轻放在沈婴手上,窗外海棠纷飞落在她肩头:“你接手政务这半年,已能独当一面。比起案牍劳形,我更愿去看看方外山的荷花。”她起身抚过沈婴束发的玉冠,“遇到难题可去有狐族寻我。”
三日后,棠华正在调解两族修士的争执,忽闻族中守卫来报:“族长!山下来了个戴斗笠的人,自称故人!”他心头猛地一跳,匆忙穿过开满铃兰花的小径,远远便见熟悉的玄色身影立在山门前。
“知黛!你怎么......”棠华话音未落,就见知黛摘下斗笠,露出清减许多的面容,笑着晃了晃手上酒壶,调笑道:“再不来,棠华公子怕是要将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两人并肩走向山间茶寮,棠华说起九光离开后的手忙脚乱,知黛则调侃他眼下的青黑。
当知黛提到传位一事,棠华突然停步:“你当真舍得?那可是你一手复兴的人族。”
“比起权利,有些东西更难得。”知黛仰头饮尽杯中茶,目光望向远处云海,“终于又看到方外山的花开了。”她转头时眼中笑意盈盈,“倒是你,什么时候才能从族务里脱身?听说战鬼族新酿的烈酒不错,我们去讨两坛?”
棠华望着她被山风吹起的发丝,忽然想起方外山战役那日,知黛挥剑斩断灵力锁链的模样。
他笑着重新执起茶盏:“待我教会那几个小狐狸写文书,明日就出发。”
山风掠过檐角铜铃,清脆声响中,两个身影渐渐融入暮色。远处藏书阁的灯火亮起,九光正对着古籍批注,而更远处的战鬼族营地,新酿的酒香已随风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