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把咖啡杯摔在地上时,陶瓷碎片正巧拼成个扭曲的笑脸。这绝对不是宿醉该有的症状——我的影子在晨光里微微晃动,像条试图挣脱鱼线的银鲑。
事情开始于三天前的清晨。当我扶着宿醉的脑袋摸到浴室,镜子里的人影突然冲我眨了右眼。起初我以为是自己眼睑痉挛,直到刷牙时发现镜中人的动作比我快了半拍。我的右手还在握着牙刷上下移动,镜中人却已经端起漱口杯,杯沿残留的薄荷泡沫正诡异地凝结成问号形状。
"你该少喝点龙舌兰。"我对着镜子嘟囔,喉咙里泛起的酸苦却突然凝固——镜中人的嘴唇根本没动。
那天晚上我故意把客厅所有灯都打开,惨白的LED灯光把房间照得如同手术室。我的影子蜷缩在真皮沙发背后,边缘泛起毛边,像张被揉皱又摊开的锡纸。我打开手机摄像头对准它,屏幕里突然闪过一串乱码。
"你想说什么?"我蹲下来,膝盖发出脆响。
影子突然伸长脖颈,细长的黑色手指在墙面上游走。那些扭曲的线条渐渐组成文字,我闻到了燃烧电路板的气味。"我厌倦了当复印件。"墙上的字迹像漏电的霓虹灯管般明灭,"给我二十四小时,你会看到真正的艺术创作。"
第二天清晨我被门铃声惊醒。快递员递来的包裹里是我常用的插画投稿信封,拆开的画稿上签着我的笔名,可那些线条分明在流动。梵高的《星月夜》在画框里也不过如此——海浪在纸面翻涌,电子鲸鱼从赛博朋克风的云层中探出头来,尾鳍洒落的数据流在晨光里折射出七种新发现的颜色。
我的右手小指突然抽痛,低头发现指甲缝里渗出了丙烯颜料。这不是我调色盘里的任何一种蓝,更像是把整个加勒比海装进针管注射进血管的颜色。
"喜欢这份礼物吗?"浴室镜面蒙着水雾,有人用指尖写下这句话。我转身时差点撞倒晾衣架,那件沾着颜料的工装裤突然立起来,摆出和我此刻一模一样的惊愕姿势。衣领处的阴影里,两点猩红的光忽明忽暗。
我抄起玄关的铜制镇纸砸向镜子,裂纹蛛网般蔓延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自己的声音:"暴力是最拙劣的创作。"那个瞬间我突然意识到,当复制品超越原型时,所谓"本尊"不过是可替换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