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部的火警铃声穿透耳膜，佴婻一把抓过外套冲向门口。龙肆比她动作更快，抄起车钥匙紧随其后。
"你留下。"他拦住她，"刚酒精中毒又乱跑？"
"那是佴氏的核心财务资料！"佴婻甩开他的手，三白眼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凌厉的光，"梵栩明显在销毁证据！"
龙肆突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不顾她的挣扎直接塞进被子里："我过去。你把那串数字和照片发我。"
佴婻张嘴想反驳，一阵眩晕却让她跌回枕头。龙肆已经套上外套，金发在脑后扎成了一个小揪揪："密码是多少？财务室保险柜。"
"921017。"佴婻下意识回答，随即皱眉，"你怎么知道有保险柜？"
龙肆嘴角微扬："猜的。"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贴了张退烧贴，"别死，等我回来。"
房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别墅里格外清晰。佴婻瞪着天花板，额头上的退烧贴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她伸手摸了摸，想起这是母亲从日本带回来的，一直放在她小时候的房间。龙肆怎么会知道位置？
窗外，布加迪的引擎声渐行渐远。佴婻强撑着爬起来，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公司监控。画面中，财务部浓烟滚滚，消防喷淋系统已经启动，员工们乱作一团。她切换摄像头角度，发现起火点正是梵栩的办公室。
手机震动，林琳发来消息：「查了714257，是某种药物批号，与三菱制药的临床试验有关」
佴婻正要回复，另一个陌生号码发来彩信——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七八个穿病号服的孩子站在某医院门口，其中一个红衣女孩格外醒目。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03.7.15。
她的手指开始发抖。同样的日期，同样的红裙，与三楼房间那张"不可能存在"的照片完全吻合。更诡异的是，照片角落里的医院标志正是安康医院的旧版logo。
电话突然响起，是龙肆。
"火势控制住了。"他的声音混着嘈杂背景音，"保险柜没事，但梵栩跑了。"
"他办公室抽屉里有没有..."
"银色U盘？有。"龙肆压低声音，"还有本黑色笔记本，记满了数字，和墙上刻的一样。"
佴婻心跳加速："带回来。小心别被人发现。"
挂断电话，她重新审视那张诡异的老照片。放大后可以看到，红衣女孩手腕上确实戴着佴家祖传的翡翠镯子，但眼神空洞得不像个孩子。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女孩身边站着的年轻医生，正是二十年前的安昇。
"这到底..."佴婻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酒精中毒的后遗症让她视线模糊。她摸索着吞下龙肆准备的药，再次陷入昏睡。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温热的毛巾擦拭她的脸颊和脖颈。有双手帮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佴婻想睁开眼睛，却沉溺在这份温暖中不愿醒来。
再次清醒时，天已大亮。床头柜上摆着早餐托盘，竹木碗里的槟榔芋咸蛋黄糯米粥还冒着热气。她的笔记本电脑合着，旁边放着银色U盘和黑色笔记本，还有张字条：「查查2003年安康医院的儿童药物试验」
落款是个潦草的"L"，画成了小龙的图案。佴婻忍不住微笑，随即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居然觉得那个纨绔子弟可爱？
U盘里的文件令人震惊——梵栩详细记录了过去三年佴氏资金流向，近两亿资金通过安康药业洗白，最终汇入三菱制药的某个离岸账户。而黑色笔记本上的数字，正是每笔交易的代号。
佴婻打开视频会议软件，连线林琳："我需要2003年安康医院的所有资料，特别是儿童精神病治疗项目。"
"巧了，我刚查到。"林琳神色凝重，"当年安昇主持了一项新型抗精神病药试验，参与者都是孤儿院的孩子。试验后来被紧急叫停，因为..."
"因为出现了严重副作用？"
"不，因为有个受试者死了。"林琳调出一份档案，"七岁女孩，突发多器官衰竭。奇怪的是，家属很快撤诉，医院赔了一大笔钱。"
佴婻的血液仿佛凝固："女孩叫什么名字？"
"档案上只写'7号受试者'。"林琳皱眉，"但有张模糊的入院照..."
照片加载出来的瞬间，佴婻的呼吸停滞了——虽然像素很低，但那个穿红裙、戴翡翠镯子的女孩，简直是她童年的翻版。
别墅外传来引擎声。佴婻匆忙结束通话，将资料藏好。楼下，龙肆摇摇晃晃地走进客厅，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回来了..."佴婻的话卡在喉咙里——龙肆的右手缠着绷带，血渍已经渗透纱布。
"小伤。"他试图扯出个笑容，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前倾差点跌倒。
佴婻冲下楼梯扶住他，手掌触到他滚烫的皮肤："你又发烧了？"
"可能...淋了点雨。"龙肆的声音虚弱下去，整个人靠在她身上。佴婻这才发现他的衣服是湿的，金发梢还滴着水。
她半拖半抱地把人弄上楼，剥掉湿衣服时倒吸一口冷气——龙肆胸口、后背布满暗红色疹子，比上次更加严重。他紧闭双眼，睫毛不停颤抖，嘴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
"...不要去...方好...很危险..."
佴婻拿出母亲教的看家本领，先用银针退烧，又熬了中药敷在疹子上。龙肆在昏迷中挣扎，她不得不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哼起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的童谣。
奇怪的是，这招居然奏效了。龙肆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均匀。佴婻注视着他熟睡的脸，想起资料里的发现，心中五味杂陈。
她轻轻拨开他额前的金发，低声说："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入夜后，龙肆的烧退了，但疹子开始化脓。佴婻小心地为他清理伤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品。
"疼就叫出来。"她蘸着药水的棉签轻轻擦过他的背。
龙肆闷哼一声，肌肉绷紧："没事...比这疼的多了去了。"
"比如？"
"比如..."他侧过头，金发垂在眼前，"看着爱的人死在面前。"
佴婻的手顿了一下。药水的气味在房间里弥漫，混合着两人呼吸的热度。
"方好？"她轻声问。
龙肆摇头："我妈。生我时难产，大出血。"他苦笑，"龙家男人克妻，我奶奶也是这么死的。"
佴婻第一次听他说起家事。在商界传闻中，龙肆的母亲是个禁忌话题，据说他父亲因此多年不近女色。
"所以你恨你父亲吗？"
"我恨所有道貌岸然的人。"龙肆突然转身，抓住她的手腕，"包括你们佴家。"
他的眼睛在昏黄台灯下像两团燃烧的火，佴婻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微微的颤抖。
"三楼那个女孩是谁？"她直接问道。
龙肆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查到了什么？"
"足够多的东西。"佴婻没有挣脱，"2003年安康医院的药物试验，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孩..."
"她叫佴麑。"龙肆松开手，声音沙哑，"你的同卵双胞胎妹妹。"
这个答案像记闷雷砸在佴婻头顶。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父母从没告诉过你？"龙肆撑起身子，"七岁那年，你们俩同时生病，她被送进安康医院试药，成了安昇的实验品..."
"不可能！"佴婻猛地站起来，"如果我有妹妹，我怎么会不记得？"
"因为你也被下药了。"龙肆从手机调出一份病历，"看，这是你的就诊记录，'选择性记忆障碍'，安昇亲手写的诊断。"
佴婻颤抖着接过手机。病历上白纸黑字写着她的名字，症状描述为"对双胞胎妹妹存在记忆缺失"，治疗方式是"药物干预加催眠疗法"。
"佴麑死后，你父母用巨额赔偿金封口，安昇则用药物和催眠让你忘了这段记忆。"龙肆的声音低沉，"直到去年..."
"去年怎么了？"
"有个护士良心发现，联系了佴麑当年的病友。"龙肆调出另一张照片，"就是方好。"
照片上的方好约莫十六七岁，举着"为佴麑讨公道"的牌子站在安康医院门口。佴婻的视线模糊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方好会拍下三楼房间的照片——那里是佴楠生前住过的地方。
"方好找到了一些证据，关于那种试验药物的副作用。"龙肆继续说，"她联系了媒体，但报道全被压下来了。后来..."
"后来她'自杀'了。"佴婻接上他的话，突然想到什么，"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龙肆沉默了一会："方好是我高中时的学妹。她失踪前把资料寄给了我。"
他掀开被子下床，踉跄了一下才站稳："我带你去个地方。"
夜色如墨，龙肆驾驶雷克萨斯沿海岸线飞驰。佴婻紧握车门把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有问目的地。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处悬崖边。
"这里是..."佴婻下了车，海风立刻灌满她的外套。
"我和方好常来的地方。"龙肆走向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她最喜欢的事就是看日出。"
佴婻小心翼翼地跟过去，尽量不往下看——悬崖下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她的恐高症开始发作，双腿微微发抖。
龙肆似乎察觉到了，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害怕就抓紧我。"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佴婻奇迹般地感到一丝安心。两人并肩坐在岩石上，远处海天交界处已经泛起鱼肚白。
"方好最后那天..."龙肆的声音混在海风里，"给我发了条短信，说在佴家别墅三楼找到了关键证据。"
"什么证据？"
"当年那种试验药的配方和受害者名单。"龙肆望向远方，"她本打算第二天交给媒体，但当晚就..."
佴婻想起三楼墙上的那些数字："714257是药物编号？"
"不，是经纬度。"龙肆掏出手机调出地图，"看，输入这个坐标..."
地图定位到威海近海的一片海域。佴婻倒吸一口气——那里正是佴氏港口工程填海区。
"安昇把证据沉海里了？"
"更糟。"龙肆苦笑，"那里埋着试验失败的'废弃物'，包括...佴麑的骨灰。"
这个残忍的真相像把钝刀慢慢割开佴婻的心脏。她突然想起小时候经常做的一个噩梦——红衣女孩在海底向她招手，嘴里吐着泡泡，像是在说什么...
"他们给所有人下药。"她喃喃自语。
龙肆猛地转头："什么？"
"三楼墙上有行字，被刮花了。"佴婻浑身发抖，"我昨晚梦到的...'他们给所有人下药'..."
龙肆一把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佴婻的脸埋在他肩窝里，闻到他身上混合着药味和海风的气息。奇怪的是，这个拥抱并不让她反感。
"我们会找到证据。"他在她耳边说，"为佴麑，为方好，为所有受害者。"
天边泛起第一缕金光，海面像被点燃般绚烂。佴婻轻轻挣脱怀抱，发现龙肆正注视着她，金发在晨光中如同燃烧的火焰。
"为什么帮我？"她问出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你应该恨佴家。"
龙肆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回程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佴婻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思绪万千。她有个双胞胎妹妹，被当成实验品害死，而她的父母选择隐瞒这一切...这个事实太过沉重，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时，龙肆突然开口："今天是你生日吧？"
佴婻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结婚证上有日期。"龙肆从后座拿出个扁平盒子，"给。"
盒子里是一张黑胶唱片，科恩的《You Want It Darker》。佴婻惊讶地抬头，这是她最爱的歌手，但从未对人提起过。
"你..."
"管家提醒的。"龙肆别过脸，"他说你喜欢老唱片。"
佴婻抚摸着唱片封面，突然笑了："撒谎。我书房的唱片机上周才到货，连老陈都不知道。"
龙肆的耳根微微发红："爱要不要。"
"谢谢。"佴婻轻声说，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
两人刚走进别墅，老陈就慌张地迎上来："少奶奶！老爷子突发心梗送医院了！"
佴婻脸色骤变："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三点多。"老陈递给她一部手机，"老爷子昏迷前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密码是...是佴麑的生日。"
佴婻和龙肆交换了一个眼神。她接过手机，手指微微发抖："佴麑...是哪天？"
"7月14日。"龙肆轻声说，"和你差三天。"
输入0714，手机解锁。屏幕上只有一个视频文件，标题是「给婻婻的忏悔」。佴婻深吸一口气，点击播放。
视频中，佴老爷子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婻婻，当你看到这个，爷爷可能已经不在了。关于麑麑的事..."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我们都被安昇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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