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玛格丽特酒吧的霓虹灯在雨夜中晕染开一片迷离的紫色。佴婻坐在角落卡座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佴老爷子的视频像块烙铁烫在她心头——安昇当年给佴麑注射的试验药物，竟是佴家祖传秘方的改良版。
"再喝一杯？"林琳晃了晃威士忌酒瓶。
佴婻摇头，三白眼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我爷爷参与谋杀了我妹妹。"
"别这么想。"林琳压低声音，"佴老爷子也是被蒙骗的。他以为那只是普通镇静剂..."
视频里，佴老爷子老泪纵横地解释：安昇以"中西医结合"为名，骗取了佴家治疗癔症的秘方，却将其改造成强效精神控制药物。当孩子们出现严重副作用时，他又用佴家的钱和影响力压下了所有抗议。
"龙肆呢？"林琳环顾四周，"怎么没陪你？"
"不知道。"佴婻看了眼手机，没有新消息。自从昨天从医院回来，龙肆就不知所踪，只发了条短信说"去查点事"。
酒吧大屏幕突然切换成财经新闻：「佴氏集团董事长病情恶化，孙女佴婻或将全面接管家族企业」。画面切换到佴氏大厦外，记者正围堵匆匆离去的梵栩。
"梵总监！传闻佴氏财务漏洞高达两亿，是否属实？"
梵栩推开话筒，冷声道："无可奉告。"
佴婻眯起眼睛——梵栩西装口袋里露出银色U盘的一角，正是她从火灾现场找回的那个。
"我得走了。"她抓起外套，"梵栩在销毁证据。"
刚冲出酒吧，瓢泼大雨就浇了她一身。佴婻正准备叫车，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喂？"
"是龙太太吗？"一个女声带着哭腔，"求您快来'夜莺'酒吧！龙少他...他要出事了！”
电话那头传来打砸声和尖叫。佴婻皱眉："你是谁？"
"我是小川，龙少的朋友。"女孩抽泣着，"有人找茬，龙少为了保护我们..."
背景音里传来龙肆的怒吼和玻璃碎裂的声音。电话突然中断。
佴婻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理智告诉她不该管这闲事，龙肆打架闹事又不是第一次。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他高烧时脆弱的样子，和悬崖边那句"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该死！"她冲向停车场，布加迪的引擎在雨夜中发出愤怒的咆哮。
夜莺酒吧位于威海老城区，是出了名的混混聚集地。佴婻停下车时，警笛声已经由远及近。她冒雨冲进酒吧，眼前的场景让她呼吸一滞——龙肆被五六个壮汉围在中间，金发染血，右臂不自然地垂着，却仍死死护着身后两个女孩。
"龙肆！"佴婻大喊。
他猛地回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你怎么..."
话未说完，一个光头壮汉抄起酒瓶朝他后脑砸去。佴婻来不及思考，抓起门边的灭火器冲过去，金属罐体狠狠砸在光头手腕上。
"啊！艹！"光头惨叫一声，酒瓶掉地粉碎。
所有人都愣住了。龙肆趁机一脚踹开最近的对手，拽过佴婻护在身后："你他妈来干什么？"
"救你命！"佴婻举起灭火器喷向逼近的几人，干粉弥漫中拉着龙肆往外跑，"警察来了！"
两个女孩已经不见踪影。龙肆踉跄着跟上她，血从额角流到下颚线。两人刚冲出后门，就被警车刺眼的灯光照个正着。
"站住！"
佴婻反应极快，一把将龙肆推到垃圾箱后，自己迎着警察走去："警官，是我报的警。"
她亮出佴氏集团名片，三白眼在警灯下冷静得可怕："我们公司团建遇到流氓骚扰，幸亏这位..."她指向身后装路人的龙肆，"这位见义勇为的先生帮忙。"
警察将信将疑，但面对佴婻滴水不漏的说辞和佴家的名头，最终只简单做了笔录。等警车开走，龙肆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操..."他捂着肋部，脸色惨白。
佴婻蹲下身检查伤势：额角撕裂伤，右臂脱臼，肋骨可能骨裂。她掏出手机："我叫救护车。"
"不行！"龙肆抓住她手腕，"去医院我爸就知道了..."
"那你想怎样？死在这？"
龙肆突然笑了，染血的牙齿在月光下森白："你担心我啊，佴总？"
佴婻没理会他的调侃，扶他上了布加迪。车子疾驰在雨夜中，龙肆靠在座椅上，呼吸粗重。
"那两个女孩是谁？"佴婻打破沉默。
"方好的病友。"龙肆闭着眼，"我查到安昇还在给她们用药..."
"所以你就单枪匹马去救人？"
龙肆没回答。佴婻瞥见他紧握的拳头，指关节血肉模糊。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规律的弧线，像某种倒计时。
回到别墅，佴婻翻出医药箱，命令龙肆脱掉上衣。他胸口的大片淤青已经发紫，右肩关节明显错位。
"会有点疼。"她握住他的手腕和肘部。
龙肆咬住毛巾，点了点头。佴婻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关节复位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龙肆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金发。
"好了。"佴婻用绷带固定他的手臂，开始清理额头的伤口，"为什么冒险？那两个女孩知道什么？"
龙肆透过湿漉漉的刘海看她："她们记得佴麑。"
佴婻的手抖了一下，酒精棉签擦过伤口，龙肆倒吸一口冷气。
"对不起。"她放轻动作，"她们...怎么说？"
"说佴麑是试验组里最坚强的。"龙肆的声音低沉，"药物让她全身溃烂，但她一直保护其他小朋友...直到最后。"
佴婻的视线模糊了。她低头假装整理药箱，不让龙肆看到自己的表情。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玻璃。
"我给你放洗澡水。"她站起身，声音有些哑。
浴室里，蒸汽渐渐弥漫。佴婻试水温时，龙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为什么来救我？"
她回头，看到他靠在门框上，只穿着破洞牛仔裤，上身伤痕累累却依然挺拔。水珠从他的金发滴落，滑过胸口的纹身——那是一条盘踞的龙，现在她看清龙眼处纹着小小的"F.H."。
"礼尚往来。"佴婻引用他的话，"你帮我挡过酒。"
龙肆嗤笑一声，走进浴缸坐下。热水瞬间被染成淡粉色。佴婻拿起毛巾，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帮他擦洗后背。两人都没说话，只有水声在浴室里回荡。
"转过来。"她命令道。
龙肆转身面对她，热水顺着他结实的腹肌流下。佴婻强迫自己专注于伤口，但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皮肤。龙肆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热水打湿了她的衣袖。
"佴婻。"他叫她的名字，声音沙哑，"我查到梵栩今天去了码头。"
佴婻抬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他要跑路？"
"不，是接货。"龙肆松开手，"一批从日本来的'医疗器械'，实际是Lumateperone原料。"
佴婻立刻明白了："新一批试验药物...他们还在继续？"
"而且扩大了试验范围。"龙肆冷笑，"现在不光是精神病患，还有养老院和孤儿院。"
佴婻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旁边的沐浴露瓶子："这群畜生！"
龙肆仰头看她，热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滴落："明天码头有场交易，安昇亲自到场。"
"报警？"
"证据不足。"龙肆摇头，"我们需要拍到交易过程，最好拿到样品。"
佴婻思索片刻："我来安排。"
她转身要走，龙肆却突然从浴缸里站起来，水花四溅。佴婻猝不及防被他拉进怀里，湿透的衬衫紧贴在他胸膛上。
"佴婻。"他低声说，呼吸喷在她耳畔，"谢谢你今晚来救我。"
佴婻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轻轻挣脱，丢给他一条浴巾："别死在浴室里，我懒得收尸。"
回到卧室，佴婻换了干衣服，开始规划明天的行动。手机震动，是林琳发来的消息：「查了安康药业最新动态，明天有批货到威海港，报关单很奇怪...」
佴婻回复：「我知道，准备行动」
刚放下手机，龙肆推门而入。他只裹了条浴巾，金发还在滴水，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
"你睡床，我睡沙发。"佴婻头也不抬地说。
龙肆没动："我们需要谈谈明天的计划。"
"我已经有方案了。"
"什么方案？"龙肆走到她面前，"佴大小姐准备穿着高定套装去偷拍？"
佴婻抬头瞪他："我有分寸。"
"你有屁的分寸！"龙肆突然提高音量，"你知道那些人有多危险吗？方好怎么死的你忘了？"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佴婻站起来，两人几乎鼻尖相抵，"像你今天一样单枪匹马去送死？"
龙肆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像两团燃烧的火："至少我不会让你冒险！"
"为什么？"佴婻逼问，"因为我是佴家人？因为你觉得我软弱？"
"因为我不想再看着我爱的人去死！"
这句话像颗炸弹在房间里爆开。龙肆说完就愣住了，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佴婻的心脏狂跳，耳边嗡嗡作响。
"我..."龙肆后退一步，浴巾滑落一半又被他拽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佴婻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龙少爷爱上我了？"
"放屁！"龙肆耳根通红，"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习惯了有你在！"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习惯了回家有人留灯，习惯了发烧有人针灸，习惯了...习惯了你身上的黑利群香烟味！"
佴婻呆住了。某种温暖的东西从心底涌上来，让她喉咙发紧。龙肆别过脸，金发遮住眼睛，但通红的耳尖出卖了他。
"龙肆。"佴婻轻声叫他的名字。
"干嘛？"
"你浴巾掉了。"
龙肆低头一看，浴巾好好地裹在腰间。他意识到被耍了，抬头正要发作，却见佴婻已经走到他面前，伸手拨开他额前的湿发。
"明天我们一起行动。"她轻声说，"我保证不冒险。"
龙肆的呼吸变得粗重。他低头看着佴婻，目光从她的三白眼滑到嘴唇。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佴婻..."他声音沙哑。
"嗯？"
"我..."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佴婻后退一步接电话，是医院打来的——佴老爷子醒了，要立刻见她。
"我得去医院。"她抓起外套，"你要好好休息。"
龙肆点点头，眼中的火光渐渐熄灭："注意安全。"
医院走廊长得没有尽头。佴婻快步走向ICU，脑海中回放着龙肆那句"不想再看着我爱的人去死"。她不确定那是不是告白，但胸口涌动的暖流让她既期待又恐惧。
ICU门口，佴父面色凝重："医生说可能是回光返照..."
佴婻的心沉了下去。她穿上无菌服走进病房，佴老爷子躺在各种仪器中间，瘦得几乎认不出来。
"婻婻..."老人虚弱地招手。
佴婻握住那只枯瘦的手："爷爷，我在。"
"保险箱...书房暗格..."老人喘息着，"密码是...你和麑麑的生日连起来..."
"爷爷，是谁给麑麑下的药？"佴婻急切地问，"除了安昇还有谁？"
佴老爷子的眼睛突然睁大，浑浊的瞳孔里闪过恐惧："龙...龙..."
"龙家？龙肆的父亲？”
老人剧烈摇头，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医护人员冲进来，把佴婻推到一边。在混乱中，她看到爷爷的嘴唇还在蠕动，似乎想说什么。
"龙...石..."
这是佴老爷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当心电图变成一条直线时，佴婻站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龙石——龙肆父亲的名字，佴家多年的商业伙伴，方好和佴麑死亡的幕后黑手？
走出医院时已是凌晨。佴婻坐在车里，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手机亮起，是龙肆发来的消息：「找到老爷子说的保险箱了吗？」
她回复：「现在回去找」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佴婻轻手轻脚地走进书房，按照爷爷说的找到暗格——藏在《本草纲目》古籍后面的小型保险箱。
输入她和佴麑的生日组合，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封信和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佴老爷子与龙石站在某实验室门口，手中拿着相同的文件。
信纸已经泛黄，字迹却依然清晰：
「安昇兄：
配方改良进展顺利，龙总对精神控制方向很满意。第一批试验安排在安康医院，已筛选20名受试儿童。至于家父反对之事，不必担忧，他年事已高，我会处理。
另：麑麑的病情加重，是否考虑换7号受试者？
——佴文 2003.6.12」
佴婻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佴文是她父亲的名字。这封信证明，不仅龙石和安昇参与其中，连她父亲也...
"找到什么了？"
龙肆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佴婻下意识把信藏在身后，转身面对他。龙肆已经换好衣服，金发随意地扎在脑后，脸上的伤口结了痂，让他看起来更加危险。
"没什么。"佴婻强作镇定，"爷爷的一些旧文件。"
龙肆眯起眼睛："撒谎。你手在抖。"
佴婻深吸一口气，决定试探他："你父亲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
"商业伙伴，怎么了？"
"只是商业伙伴？"佴婻逼近一步，"没有其他合作？比如...药物研发？"
龙肆的表情变了："你查到什么了？"
佴婻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信递给他。龙肆快速浏览内容，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我爸虽然混蛋，但不至于..."
"不至于什么？"佴婻冷笑，"谋杀儿童？拿活人做实验？"
龙肆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你以为我知情？"
"我不知道。"佴婻疲惫地说，"我现在谁都不信。"
龙肆把信摔在桌上："包括我？"
"尤其是你。"佴婻直视他的眼睛，"你接近我，到底是为了查方好的死因，还是另有所图？"
龙肆的表情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转身就走，狠狠摔上门。佴婻站在原地，胸口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但真相太残酷，她不敢冒险。
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佴婻看了眼手表——距离码头交易还有六小时。她需要冷静思考，需要制定计划，需要...需要龙肆的配合，尽管她刚刚把他推得远远的。
手机震动，是林琳发来的消息：「重大发现！方好死前寄出的包裹找到了，在你最想不到的地方...」
佴婻立刻回电，但林琳的手机已经关机。她皱眉思索"最想不到的地方"是哪里，突然灵光一闪——方好最后去的地方是佴家别墅三楼！
她冲出书房，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三楼。那扇黄铜把手的门依然紧锁，但佴婻这次带了钥匙。门开的瞬间，霉味扑面而来。她打开手机照明，径直走向床头——方好照片里最常出现的位置。
床垫下空空如也。佴婻检查了每个角落，甚至撬开地板，却一无所获。正当她准备放弃时，目光落在墙面的刻痕上。714257...这串数字到底代表什么？
她突然想起龙肆说过，这是经纬度。灵光一闪，佴婻打开手机地图，输入坐标——定位显示是威海港7号仓库！
时间不多了。佴婻匆匆下楼，却在客厅撞见意想不到的一幕——龙肆正在玄关穿鞋，手里拿着车钥匙。
"你去哪？"她脱口而出。
龙肆头也不抬："码头。"
"我也去。"
"不必。"他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既然不信任我，就别勉强合作。"
佴婻拦住他："龙肆，我..."
"你什么？"他抬头，金发下的眼睛布满血丝，"道歉？解释？还是又准备套我话？"
佴婻被他的眼神刺痛，却无法反驳。两人僵持间，她的手机又响了。是医院号码。
"喂？"
"佴小姐，有件事很奇怪..."值班医生声音紧张，"您祖父的尸检显示，他血液中有大量氟哌啶醇残留...”
佴婻的手机滑落在地。爷爷不是死于心梗，是被谋杀的一—和方好、佴麑一样的方式。
龙肆捡起手机，听完医生的话后脸色骤变。两人目光交汇，所有的争吵在那一刻变得微不足道。
"一起？"他递来钥匙。
佴婻接过钥匙，指尖擦过他的手掌："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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