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氤氲,徵宫药庐外有竹筒碰撞后发出的潺潺水音。
月若涵赶回徵宫的时候,远远就瞧见亭子里调配药茶的那道熟悉身影,比起他昨晚穿的那身黑衣,月若涵更满意此刻的宫远徵。
蓝白相间的锦袍,铃结发梢,他这么静静坐在那里,像极了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
月若涵常听兄长他们在后山说起宫远徵,江湖上百年难得一遇的药理天才,竟出在宫门,还是未及弱冠的少年郎。
他幼时就失去双亲庇佑,徵宫这几年的声名崛起,旁人不懂,月若涵却是都看在眼里的,她比外面那些人更懂他心里的苦痛,懂他藏于矜傲背后的种种孤独自卑。
月若涵不是草拟了新药方么?怎么还在研究药茶?
一抹明艳的红,映入宫远徵的眼帘。
他不用抬头去看,也知晓她此刻有多明媚张扬。
待月若涵坐到他的对面,宫远徵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指尖,主动替她倒了杯自己提前煮好的热茶,轻轻推抵过去。
宫远徵执刃大人前阵子常失眠多梦,我这药茶是替他配的。
月若涵你倒是心细如发,难怪执刃看重你呢,连捉无锋刺客这种大事都提前喊你过去谋划。
月若涵看着杯子里泛起的热气,浅笑着开口调侃。
宫远徵没去接她的话,鸦羽般的长睫在他白嫩如玉的脸上蒙了层层阴影,月若涵见他这阵子性情古怪,不是刻意避着她,就是像现在这样话少敷衍着她,脸色不虞。
月若涵把手给我,我替你诊诊脉。
宫远徵有些不解。
宫远徵什么?
月若涵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月若涵我看看咱们素有百毒不侵之名的徵宫宫主,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亦或是中了什么邪,话少的都快慢慢憋成哑巴了。
宫远徵听出她话里对自己的种种不满,眼神闪过一抹复杂,他下意识地抬头,刚好撞上月若涵直直看过去的视线。
宫远徵胡闹什么,哪就中了邪。
宫远徵你若是没事,就回你的后山去。你是女子,就算得了执刃大人的允准,可自由出入前山各宫,也该注意男女有别的道理…省得连累你们月宫的名声。
宫远徵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可说出口的话,字字句句都是惹人生气的。
月若涵蹙眉,她觉得宫远徵有时候就是个榆木脑袋,她为什么常往徵宫跑,宫婧羽和紫宫的宫紫商都看得出来,偏偏她对面坐着的人不开窍。
唇角勾挑,月若涵那双媚人的眸子里透着一丝冷意。
越想越烦,她直接拿话噎了宫远徵。
月若涵你这阵子跟在少主身边做事,怎么,他那套迂腐的思想,给你传染了?
宫远徵我是觉得,像昨晚那样…你夜宿男子房里,有伤风化。
宫远徵抿了抿唇,又多说了句
宫远徵多亏哥哥这阵子不在宫门。
月若涵看着面前杯里见凉的新茶,恨不得直接端起泼到宫远徵的脸上,让他清醒清醒。
好端端的提起宫尚角做什么?
角宫的宫主就算与他宫远徵感情亲厚,犹如亲生兄弟,那也管不到她月宫之人的头上吧。
月若涵你若是不愿意,昨晚大可以让人给我强撵回后山,不必大早上这般阴阳怪气,还搬出你兄长宫尚角。
月若涵索性起身要走,见方才还好端端的人,现在气呼呼地瞪着自己,宫远徵也跟着起身。
宫远徵我又没说我不愿意……
月若涵随你吧,反正前山的事宜我都处理好了,就先回后山了,省得碍了某些人的眼。
月若涵女客院那边,有个叫云为衫的新娘,她需要一碗补阳调血的汤药,药方你比我清楚,就不劳我费心再写了。
说罢,压根没给宫远徵再开口挽留的机会,月若涵翻身绕出竹亭,冷哼着借用轻功消失在了宫远徵的视线里。
看着重新恢复冷寂的庭院,宫远徵的表情骤然黯淡下去。
坐回桌前,他眸光落在月若涵没来得及喝的那杯茶上,沉吟片刻,他伸手端起那茶杯,将里面冷了的茶一饮而尽。
旋即,苦涩一笑。
这样走了也好,少在他面前晃悠,他的心也能静下来些。
兄长是这宫门里对他最好的人,独照兄长的月色,本就不该他宫远徵来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