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小火炉上,热水正沸。
宫尚角垂眸,轻轻拨开青瓷茶罐,取出里面装盛的一匙新茶,不多时,那股淡雅的茶香弥散整个内室。
坐在他对面的宫远徵,此刻,正捧着兄长带回的那本《百草经要》仔细翻阅,长睫在眼下投落一片阴影。
不知看到了什么,少年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唇角漾起笑意。
宫尚角这书,远徵弟弟可喜欢?
宫远徵兄长最是懂我,这书里的很多草药搭配,甚是绝妙。
宫远徵抬头,漆黑的瞳仁里似有星子迸溅,整个人都透着少年的灵动。
宫远徵不过瞧着,这《百草经要》是分上下卷的。上卷讲如何救人济世,下卷则是毒草虫蛊,里面记载的很多东西,怕是后山月宫的典籍都未必有所提及。
宫尚角眸色渐暖,替他倒了热茶,轻轻推递过去。
宫尚角这书,是我从一位旧友手里讨来的,远徵弟弟可要好好研究才是,或许往后,宫门有朝一日会用的上。
宫远徵微微颔首,笑道:“兄长放心,我定会好好利用这本书的。”
宫尚角今日特意让金复找你过来,除了把书赠你之外,还有两件事想问问你。
宫尚角此话一出,宫远徵就隐隐猜出他想打听什么。
宫远徵兄长是想问那个叫云为衫的女子,来医馆拿了什么药材?
偷瞥着兄长的反应,见他默认了自己的猜测,宫远徵抿了抿杯里的茶水。
宫远徵“寒水石,龙胆草……这两味药,都是清热的。”
蹙了蹙眉,宫远徵又说:“她求的药,与若涵当初在女客院替她所诊的脉象,完全相悖,云为衫明明是阴盛阳虚,兄长,她这药……怕是并非己用。”
宫远徵对云为衫本来就有偏见,知道这几日她都待在厨房那边,心里更是有所猜忌,觉得她是惺惺作态,寻找机会用那些药物害人。
果然。
算算日子,她身为无锋的刺客,体内那蛊虫确实该破卵而出了。
宫尚角没表现出来任何异样,略挑眉梢,心里倒是有了别的考量。
宫尚角她往后想要的药,给她便是。一介弱质女流,在这戒备森严的宫门,翻不起什么风浪。当下要紧的,是护好执刃的安危,不可叫旁人知道执刃已经恢复了清醒。
宫尚角语调平和,慢条斯理,提到执刃的时候,他眸色沉了又沉。
执刃宫鸿羽被宫尚角伺机喂下的那味解药,两日前,在他体内发挥了全部的药效,人已经脱离了“昏迷”状态。
宫远徵虽然不知兄长为何让他用针暂封执刃的穴道,对所有人瞒了执刃醒来的消息,可他从来都只听宫尚角,看着兄长凝重的神色,他配合着点头应允。
……
一炷香过后。
宫远徵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宫尚角出声叫住了他。
宫尚角明日就是花灯节了,往年你都是来角宫与我们一起热闹……
指尖摩挲杯身,宫尚角继续说道:“今年怕是不成了,云为衫姑娘成了我亲选的新娘,于情于理,我都该带她去瞧瞧外面的灯会。”
宫远徵不禁皱眉,攥起双拳,轻“嗯”了一声。
宫尚角瑾钰那边,要替我整理江湖情报。明日,你要是忙完,可以去找若涵姑娘…
他可以去陪,但是,月若涵想要的人是他宫远徵么?
想到月若涵这几年对兄长动的那份心思,宫远徵抿紧唇瓣,他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镂空香鼎,许久,才淡淡开口:“只怕,有我陪着,她会更失落。”
宫尚角怎么会?
宫远徵兄长既然选了云为衫姑娘,那就好好过今年这场花灯节吧。若涵那边,我尽量……
宫远徵含糊不清的说着话,旋即,行了个请辞礼就转身离开了角宫。
看着宫远徵匆匆离去的背影,宫尚角不禁抚眉浅笑。
他这个傻弟弟,怕是还没看明白月宫那位的心思啊,明明就对人家也有那个意思,怎就这般不开窍,学不会把话挑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