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终于…终于到了!”
霍雨浩猛地刹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清晨的阳光透过高窗斜射进来,在他额前细密的汗珠上跳跃。他一把推开那扇厚重的、刻着史莱克怪物徽记的教室门,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
然而,他这风风火火的登场,显然挑了个最不合时宜的点儿。
教室内,原本回荡着一个严肃、略带沙哑的女声。此刻,那声音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讲台上,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冷峻的白发中年女教师——周漪,正一手撑着讲台,另一只手捏着一份名单,目光如电般扫视着下方的新生们,介绍着史莱克学院铁一般的纪律和辉煌的历史。她那双锐利的、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此刻正定格在门口那个扶着门框、气喘吁吁的少年身上。
一瞬间,整个教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十道目光,带着好奇、惊讶、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看热闹心态,齐刷刷地聚焦在霍雨浩身上。原本还有些细微骚动的新生们,此刻全都屏住了呼吸,教室里落针可闻,只有霍雨浩尚未平复的喘息声在回荡。这诡异的寂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新生入学第一天就敢迟到,还以如此“嚣张”的方式打断周漪的训话?这小子怕不是嫌命长!
“周…周老师……”霍雨浩看着讲台上那张熟悉又威严的面孔,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散了奔跑的疲惫。前世的一幕幕清晰浮现:课堂上严厉得近乎苛刻的训斥,训练场上毫不留情的鞭策,却又在关键时不动声色地回护着他这个“弱小”的弟子;海神缘上,她站在远处,嘴角那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欣慰和祝福的笑意……那些属于周漪的、包裹在冰冷外壳下的温柔与守护,如同陈年的酒,在这一刻涌上心头,让他喉头有些发哽。
然而,这份跨越时空的温情回忆,还没来得及在他心湖中漾开涟漪,便被一道冰冷刺骨、蕴含着雷霆之怒的目光狠狠击碎!
“你就是霍雨浩吧?”周漪的声音不高,却像裹着冰渣子,每一个字都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令人心头发颤的寒意。她缓缓放下手中的名单,双手抱臂,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盯住霍雨浩,“挺狂的啊?开学第一天就敢迟到?还是用‘破门而入’这么有‘气势’的方式?”
美好的幻象瞬间消散,霍雨浩额头上瞬间冒出几根清晰的黑线,仿佛能听见自己内心那点小温馨“咔嚓”碎裂的声音。他连忙挺直腰板,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迅速换上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惶恐的表情,对着周漪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清晰而恭敬:
“周老师,非常抱歉!这次迟到完全是我个人的疏忽和原因,没有任何借口。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恳请您原谅我这一次的鲁莽和无礼!”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语气真诚得挑不出毛病。
周漪冷若冰霜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她原本蓄势待发的怒火,被霍雨浩这干净利落的认错态度和无可挑剔的恭敬噎了一下。这小子……倒是滑溜。她冷哼一声,锐利的目光在霍雨浩身上又刮了一遍,似乎在掂量他话里的真假。
“哼,”周漪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暂时压下了当场发作的念头,“看在你认错态度还算端正的份上,先滚回你的座位!这笔账,我们课后慢慢算!” 她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股即将爆发的雷霆之势,算是暂时按捺住了。
“是!谢谢周老师!” 霍雨浩如蒙大赦,连忙直起身,目光快速扫过教室寻找空位。下一秒,他的目光凝固了——整个教室,竟然只有一个空位!而且那个位置……旁边坐着的,赫然是那个让他心绪难平的粉蓝色身影——王冬!
更巧的是,那个位置,正是前世他和王冬初遇时坐的地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霍雨浩压下心头的悸动,毫不迟疑地迈开步子,在全班同学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注视下,径直走向那个空位,然后——一屁股稳稳地坐了下去。
“哼!” 几乎是同时,一声清晰的不满冷哼从旁边传来。
霍雨浩侧过头,对上了王冬那双漂亮的粉蓝色眼眸。此刻,那里面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恼怒和嫌弃,像只炸毛的小猫,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眼神分明在说:“滚开!谁允许你坐这儿的?”
霍雨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带着点促狭,压低声音道:“昨天……不好意思啦,冬……” 他差点脱口而出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连忙改口,“……王冬同学。”
王冬白皙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云,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她咬着下唇,同样压低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哼!你待会儿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那气鼓鼓的样子,配上她绝色的容颜,非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更添几分娇憨。
*幸好我是个男的,* 霍雨浩暗自庆幸,*要是换个女生坐在这位男装的‘王少’旁边,估计明天就会被那些狂热的追求者撕成碎片吧?*
讲台上,周漪已经恢复了冷面煞神的姿态,继续用她那特有的、带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嗓音,条理清晰地介绍着学院的规章制度、核心区域、师资力量以及……史莱克引以为傲也令新生闻风丧胆的淘汰机制。
霍雨浩一边听着,思绪又有些飘远,前世和王冬误打误撞相识的点点滴滴悄然浮现。直到周漪那标志性的、如同审判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将他猛地拉回现实:
“报名这几天——刚打过架的,给我起立!”
来了!霍雨浩精神一振。前世,正是这个命令,让他和王冬这对“不打不相识”的冤家就此结缘。不过这一次……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依旧气鼓鼓的王冬,他们确实没打起来,自然也不会有那经典的一幕了。
然而,他敏锐地察觉到,教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诡异起来。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带着审视、怀疑、甚至隐隐的敌意,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他身边的王冬身上!
霍雨浩瞬间明白了!昨天宿舍门口那一幕——王冬把他踹飞出去的“英姿”,估计被不少人看到了!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眼里,这妥妥就是“王冬恃强凌弱,欺负新室友”的铁证啊!再加上王冬那过于耀眼的容貌和家世背景(虽然他们不清楚具体),本就容易招致嫉妒,此刻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而他自己?或许是王冬在月光下踹人的身姿过于“动人”,给男生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兼之羡慕嫉妒恨),或许是女生们对“美强惨”的霍雨浩天然抱有同情……总之,他反而没怎么被目光洗礼。
王冬显然也感受到了这充满恶意的聚焦,白皙的脖颈微微泛红,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和倔强。她猛地侧过头,狠狠地瞪了霍雨浩一眼,仿佛在说:“都怪你!” 粉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怒火,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准备站起来迎接这场风暴。
就在王冬即将起身的刹那——
“唰!”
霍雨浩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他的身姿挺拔如松,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也将即将引爆的矛头从王冬身上引开。
讲台上的周漪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霍雨浩身上。
“喂!兄弟!”坐在前排一个身材敦实的男生立刻回过头,对着霍雨浩压低声音,语气带着几分“仗义”和“怂恿”,“你不是被他欺负的那个吗?别怕!快坐下!我们这么多人,待会儿帮你讨公道!”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周围几个同样对王冬有“敌意”的男生。
其他男生也纷纷附和,看向王冬的眼神更加不善。女生们则窃窃私语起来,看向王冬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和怀疑。
王冬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她紧抿着嘴唇,回避了众人的目光。现在全班的风向对她极为不利,如果霍雨浩此刻顺水推舟,甚至只需要模棱两可,她恐怕就要坐实“欺凌室友”的恶名了。她心中一片冰凉,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就在这时,霍雨浩那清晰、沉稳、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各位同学,我想大家可能有些误会。”他目光坦然地扫过刚才“声援”他的男生,然后转向周漪,语气平静却异常有力,“昨天在宿舍,确实发生了一些小摩擦。但事实是——是我主动捉弄了我的室友王冬同学,言语和行动上都有些过分,才引发了后续的不愉快。王冬同学的反应……虽然激烈了点,但事出有因。如果非要定义的话,那更像是我咎由自取,惹恼了室友被‘教训’了一下。不知道,这算不算周老师定义的‘打架’呢?”
他话音落下,教室里一片寂静。
王冬猛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粉蓝色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与感激。压在胸口的巨石仿佛瞬间被移开,她只觉得一股暖流涌上心间,看着霍雨浩挺拔的背影,之前所有的恼怒似乎都消散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声音清脆而坦然,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如他所说,事情就是这样。我承认我昨天冲动之下动了手,但起因确实是他先……捉弄我。”她说到“捉弄”时,耳根又悄悄红了一下。
“喂!兄弟!我们知道你受了委屈,但是你要勇敢反抗啊!不用怕他……”之前那个敦实男生还不死心,试图“唤醒”霍雨浩的“反抗意识”。
“够了!”
周漪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将男生未说完的话和教室里所有残余的议论声彻底掐灭。她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那几个还想挑事的男生,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那几个男生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讪讪地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吱声。
霍雨浩见状,趁热打铁,用简明扼要但逻辑清晰的语句,将昨天宿舍里发生的“误会”大致描述了一遍(当然,巧妙地隐去了自己变成“冰萝莉”调戏王冬的核心细节,只说是言语玩笑开过了头引发了肢体冲突),言语间将大部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把王冬塑造成了一个被惹急了才“正当防卫”的形象。
王冬站在他身边,听着他条理分明地将“黑锅”往自己身上背,几次想开口补充点什么,却发现霍雨浩说得滴水不漏,自己竟插不上嘴。她只能微微点头附和,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这家伙……明明是他先耍流氓,现在却说得好像全是他不对,我倒成了被逼无奈的小可怜?真是……又气人,又……有点莫名的受用?
“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嘛,王冬同学看起来那么……有气质,怎么会无缘无故欺负人……” “都是那个霍雨浩太皮了,活该被踹……” 教室里的风向瞬间逆转。女生们看向王冬的目光重新变得友善甚至带点同情,而男生们对霍雨浩的“仗义”好感也迅速消退,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自作自受”的嫌弃和“活该”的幸灾乐祸。
“好了,事情的经过我大致清楚了。”周漪打断了逐渐升温的议论声,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你们两个,坐下吧。霍雨浩,扰乱课堂纪律、迟到、挑衅室友引发冲突,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王冬,动手虽事出有因,但方式欠妥,写一份五百字的情况说明,明天交给我!”
“是。” “是。” 两人同时应声,重新坐回座位。
霍雨浩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平复一下刚才舌战群……呃,解释风波的紧张感,就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一根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
他疑惑地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王冬那张近在咫尺的绝美侧脸。此刻,那张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正弥漫着动人的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晕染开来,一直蔓延到小巧的耳垂。她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着,粉蓝色的眼眸低垂着,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与霍雨浩对视,樱唇微微抿着,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那副扭捏又带着点羞涩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骄傲张扬的“王少”判若两人。
“你要干什么?”霍雨浩明知故问,看着她这副难得一见的羞赧模样,心底忍不住泛起一丝恶趣味的笑意。
“那个……那个……就是那个啊……”王冬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前所未有的犹豫和窘迫,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仿佛要把那布料揉碎。
霍雨浩强忍着笑意,故意把耳朵凑近了些,装出一副完全没听清的样子,压低声音逗她:“嗯?你在说什么呢?大声点,我听不清。”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王冬的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她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缩了一下脖子,羞恼地瞪了霍雨浩一眼,但那眼神里却没什么杀伤力,反而更像娇嗔。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莫大的决心,猛地转过头,飞快地、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速,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我说……我说……谢谢你了!行了吧!” 话音未落,她就立刻把头扭了回去,只留给霍雨浩一个气鼓鼓的、泛着诱人红晕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粉蓝色发梢。仿佛再多看他一眼,自己就要羞愤得爆炸了。
看着王冬这副明明想道谢却又拉不下脸、只能用傲娇来掩饰的可爱模样,霍雨浩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深邃的眼眸中漾开温柔的笑意。他不再逗她,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眼前这难得的美景。
*连生气都这么可爱呢……* 他在心底无声地喟叹,重生以来所有的疲惫和紧绷,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抹生动的色彩悄然抚平了。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少女泛红的耳尖和微微颤动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教室里,周漪冷硬的讲课声似乎都变得遥远起来,只剩下身边人那细微的、带着羞恼的呼吸声,清晰地萦绕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