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回响与无声的泪**
一圈,两圈……时间仿佛被压缩又拉长。
霍雨浩抱着王冬,如同驾驭着一道失控的流星,撕裂空气,在巨大的操场上疯狂飙射!脚下的塑胶跑道承受不住那瞬间爆发的恐怖力量与速度,发出不堪重负的“嘭嘭”闷响,竟在他每一次踏落的瞬间,炸开蛛网般的细微龟裂!
第三个瞬间!
霍雨浩的身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在终点线前猛地刹住!巨大的惯性让他的双脚在跑道上犁出两道浅浅的凹痕。尘土混合着草屑被气流卷起,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又缓缓飘散。
“结束了……”王冬的声音带着一丝惊魂未定的喘息,从霍雨浩紧箍的臂弯中传来。她下意识地回头,撞入眼帘的,是霍雨浩近在咫尺的脸庞。
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发被汗水浸透,凌乱地贴在额角。嘴唇因过度消耗而微微泛着青紫,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着胸腔剧烈的起伏。然而,就在这张写满疲惫的脸上,却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努力想要显得轻松、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的笑容,却因为力竭而显得格外牵强和脆弱。
霍雨浩对上王冬惊疑不定的目光,也努力牵动嘴角,回以一个同样勉强却真诚的、带着点笨拙风趣的微笑。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跑道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你……”王冬的脸颊后知后觉地“腾”一下烧了起来,那红晕迅速蔓延到耳根,不知是羞恼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你准备什么时候把我放下?”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更像是在掩饰某种慌乱。
“哦哦!抱歉!抱歉!”霍雨浩像是才反应过来,手臂上的力道骤然一松,带着点手忙脚乱的窘迫。
王冬立刻像受惊的兔子般弹开,轻盈地落在地上,与他拉开一步距离。她迅速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衣襟,粉蓝色的发丝有些凌乱,更衬得那张小脸艳若桃李。她鼓起脸颊,气呼呼地瞪着霍雨浩,像只炸毛的猫:“你这人真的是!还藏着掖着这么厉害的本事?害我白担心一场!我真的很生气欸!”那气鼓鼓的模样,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被惊吓后的娇嗔。
霍雨浩只能再次露出那抹无奈又疲惫的苦笑,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才……多谢你了。”这句感谢,发自肺腑。
“哼!知道我的好就好!”王冬傲娇地一甩头,别过脸去,但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一丝被认可的得意。
然而,霍雨浩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周围瞬间涌上来的人群便将他团团围住。刚刚那如同神迹降临般的冲刺,彻底点燃了新生们的热情和好奇。
“霍雨浩同学!你刚刚是怎么做到的?太快了!教教我吧!”
“霍雨浩同学!你刚才抱着王冬飞起来的时候,真的太酷了!简直像魂导电影里的英雄!”
“霍雨浩同学,我……我能跟你交个朋友吗?”
“……”
七嘴八舌的声音,崇拜的目光,热切的面孔……霍雨浩瞬间被淹没在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浪潮里。他有些手足无措,前世的他习惯了战斗、研究,也习惯了与王冬儿并肩,却很少被这样直白的群体崇拜包围。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就在这混乱的包围圈缝隙中,他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身影——王冬正站在人群外围,双手抱臂,粉蓝色的眼眸微眯着,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却明显带着不善意味的弧度,正冷冷地注视着他被众人簇拥的这一幕。
不好!霍雨浩心头警铃大作!
“对不起!对不起!麻烦让一让!”他再也顾不上其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有些狼狈地硬挤出热情的人群,朝着王冬的方向追去。
王冬显然看到了他的动作,鼻子里发出一声清晰而冰冷的轻哼,毫不犹豫地转身,步伐轻快却带着决绝的意味,径直朝着教学楼快步走去,粉蓝色的发梢在阳光下划出一道耀眼却疏离的光弧。
霍雨浩望着那迅速远去的背影,心头一阵发堵,脚步不由得沉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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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新生一班教室。
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周漪站在讲台前,银发一丝不乱,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几个面如土色、汗流浃背的新生——他们是最后几个没能跑完一百圈的人。
“你们几个,”周漪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立刻去教务处办理退学手续。史莱克不需要无法完成基本要求的学生。”
话音落下,如同寒潮席卷。那几个新生瞬间面无人色,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他们看着周漪那张毫无表情的脸,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位“铁血”班主任的冷酷与说到做到。周围的同学也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恐惧。原来,那“开除”二字,真的不是玩笑!
霍雨浩沉默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前世这一幕也曾上演,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被风暴短暂卷入又幸运脱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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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教室后,周漪果然单独点名,将霍雨浩带到了她的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陈设简洁到近乎冷硬,一如周漪本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水和纸张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魂力威压残留。
霍雨浩心中了然。他刚才爆发出的速度,绝非普通“灵眸”武魂所能解释。周漪这是在探他的底细了。他并不太担心,模拟魂技足以瞒天过海。至于魂导系和武魂系的选择……前世周漪慧眼识珠,为他铺就了双修之路。这一次,即便有变数,他相信以周漪的眼光,也会做出最有利于他的安排。想到这里,霍雨浩心底甚至泛起一丝微弱的、小心翼翼的期待——或许,这会是重新建立联系的一个契机?
他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微微用力,指节泛出一点白。他刻意放缓了呼吸,仿佛连空气的流动都变得小心翼翼,竖起耳朵,等待着那预料中的、关于他未来道路的询问或建议。
然而,周漪只是例行公事般地询问了他的武魂名称(霍雨浩平静地回答“灵眸”),又让他简单展示了一下能力。霍雨浩心念微动,星辰之瞳的力量被完美地隐藏在模拟之下,他仅仅展示了与前世精神探测相差无几的“时空探测”阉割版——一个范围适中、清晰度尚可的精神力探查。
周漪看着那无形的精神力波动,锐利的目光在霍雨浩身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评估着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也没有流露出丝毫惊讶或赞许。
“好了,”周漪合上手中一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声音平淡无波,“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休息。”
结束了?
霍雨浩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无声的惊雷劈中,瞬间僵立在原地!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瞳孔微微放大,里面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那丝小心翼翼捧在心底的期待,如同脆弱的肥皂泡,“咚”地一声,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戳得粉碎,重重砸落下来,砸得他心口发闷,脑袋嗡嗡作响。
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颤抖:“没、没别的了吗?” 这句话问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突兀而卑微。
周漪正准备转身的动作顿住了。她侧过脸,目光再次落在他脸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疑惑,如同看一个提出奇怪问题的陌生人。她的眉梢极其轻微地挑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那点疑惑便消散在冰冷的眼底深处。
“还有什么?”她反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没有挽留。
没有关于他惊人速度的探究。
没有对他武魂潜力的分析。
更没有……那熟悉的、为他规划未来的只言片语。
霍雨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堵得他无法呼吸。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用力地、近乎自虐般地将下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没……没事。”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低下头,不敢再看周漪那张没有任何温度的脸,后背挺得异常僵硬,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也似地转身冲出了办公室的门。
“砰。”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那个冰冷的世界。
走廊很长,日光灯管发出惨白而寂静的光,将他的影子孤单地拉长,投在光洁的地砖上。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在回荡,每一步都像是敲打在心鼓上,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刺耳,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不敢回头,怕看到那扇紧闭的门,更怕看到门后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冲出教学楼的大门,刺眼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而下,明晃晃地铺满了整个广场。这夏末午后的阳光本该是暖的,霍雨浩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他茫然地站在台阶上,巨大的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窒息感随之而来。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不知站了多久,心底那股翻腾的、无处宣泄的憋闷和酸楚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迈开脚步,开始奔跑!
起初只是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阳光和人群,想把那股堵在胸口的郁结甩开。可是,越跑,心却越空。脚下的路变得绵软无力,每一步都像踩在虚浮的云端,又像是踏在布满尖锐碎玻璃的荒原上,每一步都带来钻心的疼痛。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喉咙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然而,这身体上的疲惫与痛苦,比起心中那片骤然塌陷、空茫得令人窒息的巨大空洞,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他再也跑不动了,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用力撑在膝盖上,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地起伏,像一台濒临散架的风箱。汗水混杂着某种更咸涩的液体,从额角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天空很蓝,蓝得纯粹而高远。大朵大朵蓬松的白云悠悠地漂浮着,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耀眼,像最上等的棉花糖。它们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慢悠悠地变换着形状。
多么宁静美好的画面。
可看在霍雨浩眼里,却只觉得刺目。那些云,白得那么空洞,飘得那么疏离,像是被一只无情的手随意揉皱了又摊开的稿纸,上面空空如也,写满了被遗忘的冷漠。没有温度,没有情感,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原来……”他低低地、近乎无声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瞬间就被风吹散了,“我真的……会为了这个……难过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直强撑着的堤坝轰然决堤!
眼眶瞬间滚烫灼热,视线迅速模糊。滚烫的液体再也无法抑制,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顺着苍白冰冷的脸颊汹涌滑落。一滴,两滴……重重地砸在他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背上,带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擦,动作仓皇而笨拙,却只是徒劳。泪水越擦越多,越流越急,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镇定、所有故作的不在意,都冲刷得支离破碎,暴露出底下最脆弱、最狼狈不堪的真实。
前世那个会叉着腰骂他“小笨蛋”、会偷偷塞给他热腾腾的饭菜、会在他灰心时拍着他肩膀说“怕什么,有老娘在”的周漪……那个虽然严厉却有着刀子嘴豆腐心的老师……仿佛真的只是一个遥远的、再也无法触及的幻梦。
这一世,她的目光,是看一个陌生学生该有的目光。平静,审视,公事公办,再无其他。
原来,真的不一样了。
他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喧嚣散尽的操场上,阳光依旧灿烂,风依旧吹拂着他的衣角,猎猎作响。可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还有那无声流淌的、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咸涩的滋味在唇齿间蔓延开来,比任何苦药都更清晰地提醒着他心底那片漫无边际的、冰冷的失落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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