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呼救声在夜色中撕开裂口,上官月立于客栈中央,青丝无风自动,月白色裙摆翻涌如浪。
她抬手轻挥,翡翠铃铛骤然迸裂,翠色藤蔓以雷霆之势破土而出
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瞬间缠绕住整座客栈。
梁柱在藤蔓挤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砖石崩裂,尘烟四起。
“你们,选错了对手。”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眼尾的嫣红似血,透着与生俱来的威压。
藤蔓如灵蛇般窜入各个房间,所到之处,惨叫声戛然而止。
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刚触及门框便被藤蔓穿透身体,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被迅速吸收殆尽。
眨眼间,客栈内再无半点声响,只剩藤蔓缓缓收缩的沙沙声。
上官月垂眸看着满地狼藉,指尖轻捻,一缕缕幽绿的光芒在掌心凝聚。
她素手翻飞,藤蔓如活物般扭曲变形,眨眼间便捏出数十个栩栩如生的木人。
这些木人落地便化作客栈中的客人,他们神态自若,行动如常,与常人无异,唯有偶尔闪烁的眼底,才会露出一丝木讷与呆滞。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
上官月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轻拂,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客栈。
上官月的房间之内,月光从雕花窗棂漏进来,在青砖上织成细碎的银网。
上官月蜷在床边,晃着白生生的脚丫,丝绸睡裙被蹭得歪歪扭扭,发间的玉兰花也斜斜耷拉着。
她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睫毛上还挂着困意凝成的水珠:
“哎哟困死啦,数了八百只羊都不管用!”
忽然瞥见柜台角落的黑瓷瓶,她像发现新玩具的幼兽般眼睛发亮,光着脚啪嗒啪嗒跑过去。
蹲下身时裙摆滑到肘间,露出一截藕臂,她歪着脑袋盯着瓶身暗纹,指尖戳了戳瓶塞:
“上次掌柜下药的瓶子好像就是这样!这个……肯定也是好玩的东西!”
抱着小瓶子蹦回床上,她盘腿坐得笔直,发梢扫过脸颊痒得直缩脖子。
“咕咚咕咚”
对着瓶口猛灌,迷药的苦涩让她五官皱成一团,却还强撑着得意地晃瓶子:
“本姑娘找到助眠神器啦!”
话音未落,药效突然上头。
她的眼皮开始打架,软乎乎地栽倒在枕头上,嘴里还嘟囔着:
“怎么比桂花酿还厉害……”
玉足无意识地踢开被子,睡裙翻卷露出一截小腿,手里却还紧紧攥着空瓶子
嘴角挂着傻乎乎的笑,不一会儿就发出轻轻的鼾声,活像只蜷成球的小奶猫。
过了很久,上官月就起来了。
晨光还未爬上屋檐,上官月揉着乱糟糟的丸子头从床上弹起来,丝绸睡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露出半截白皙的锁骨。
她扒着窗棂瞅了瞅外头浓稠的夜色,听着梆子声一下下敲在寂静里,突然撅起嘴:
“天都不亮!这夜也太长了吧!”
她晃了晃手里的空药瓶,瓶口对着月光转圈圈,像在研究什么稀世珍宝。
突然眼睛一亮,伸手戳了戳瓶底:
“咦?一滴都没剩啦!”
说着把瓶子贴在脸颊上凉凉,又拿开闻了闻,突然皱起鼻子:
“哼!肯定是过期了!不然本姑娘怎么会只睡这么一会儿!”
歪着脑袋在屋里转了两圈,她突然眼睛放光,从床底抽出根擀面杖。
抱着木棍一屁股坐回床上,两条腿晃啊晃的,发间的玉坠跟着叮咚响。
她眯起眼睛瞄准自己脑袋,还煞有介事地深呼吸:
“一、二……”
“咚!”
擀面杖结结实实敲在天灵盖上。
上官月眼前顿时炸开星星,木棍“当啷”掉在地上,她捂着脑袋原地晃了两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哎哟!怎么这么多小星星!”
话音未落,整个人软绵绵地栽倒在床上,睡袍下摆掀起,露出一截晃动的脚丫,嘴里还含含糊糊嘟囔着
“下次……得找个更趁手的……”
过了很久很久,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楼梯上,上官月歪戴着绣花鞋,藕荷色裙摆半拖在地上,发间玉簪随着蹦跳的步伐晃出清脆声响。
她扒着楼梯扶手探出脑袋,杏眼亮晶晶地望着楼下热闹的人群,突然扯着嗓子喊道:
“爹爹!女儿来啦——”
掌柜模样的木头人闻声转身,脸上堆起程式化的笑容,却被上官月扑过来的力道撞得踉跄。
她搂着“爹爹”的脖子晃啊晃,鬓边碎发扫过对方僵硬的脸颊:
“爹爹最好啦!给我留了桂花酿没有呀?”
“这位是令爱?”
茶客们纷纷放下茶碗,目光被少女灵动的模样勾住。
有人咂舌赞叹:
“这水灵劲儿,说是画里走出来的都有人信!”
木头人掌柜刚要开口,上官月突然从柜台底下摸出酒坛,裙摆一扬跳上桌子。
她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水顺着嘴角滑落,在雪白脖颈上蜿蜒成晶莹的线,末了还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嗝——还是爹爹懂我!”
“诶哟姑娘家怎这般豪放!”
说媒的婆子急得直拍大腿
“我那外甥可是城里首富,家财万贯……”
“不要不要!”
上官月晃着空酒坛,突然歪倒在桌上,用袖口遮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却滴溜溜转
“我要嫁给会变戏法的神仙,才不要嫁给老头子!”
茶客们哄堂大笑,木头人掌柜机械地抬手拍了拍她后背。
上官月趁机翻了个身,踢掉另一只绣花鞋,光脚丫晃啊晃:
“爹爹,咱们接着喝酒嘛!喝完去放风筝好不好?”
她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活像只撒娇的小猫,逗得众人笑得前仰后合,连说媒的婆子都忘了方才的话茬。
晨光在酒旗上跳跃,上官月蹲在柜台后,两只玉足晃悠悠地悬在空中,丝绸裙摆堆成蓬松的云团。
她探出脑袋左右张望,指尖灵巧地解开钱箱铜锁,突然听见外头传来脚步声,立刻把脸埋进金元宝堆里,只露出一截晃来晃去的发尾。
“姑娘在找什么?”
茶客好奇的声音响起。
上官月慢吞吞抬起头,脸颊沾满金粉,眼睛亮得像藏着星星:
“我在……给爹爹数银子呀!”
她举起两个沉甸甸的银锭,故意晃得叮当作响
“你看!这么多!爹爹肯定是天下最有钱的人!”
说着突然歪头,睫毛扑闪扑闪
“不过这么多银子,能买多少糖葫芦呀?”
围观的人群哄笑起来,上官月却毫不在意,干脆跪坐在钱箱里,把元宝垒成小山。
她偷偷掐了掐木人掌柜的腰,对方立刻配合地叹气:
“小祖宗,又在胡闹!”
“才没有!”
她抓起把碎银子塞进怀里,发间玉簪随着动作歪到一边
“我这是帮爹爹管账!”
话音未落,突然从钱箱里掏出串翡翠项链
“哇!这个好看!”
说着踮脚挂在脖子上,转圈圈时裙摆扬起,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我戴上是不是像仙女?”
众人笑得直不起腰,却没发现她藏在袖中的藤蔓正悄悄卷走整锭黄金。
等人群散去,她拍了拍鼓囊囊的荷包,冲木人掌柜眨眨眼:
“今晚去买烟花!剩下的……”
她狡黠地压低声音
“就存起来买酒!”
说完蹦蹦跳跳跑开,只留下钱箱里东倒西歪的假元宝,在阳光下泛着滑稽的光。
春日的暖阳给五口镇的青石板镀上金边,上官月立在街头,发间由玉兰、粉桃编成的花圈随着步伐轻轻颤动,花瓣缝隙间还沾着清晨的露珠。
她一手举着糖画,金灿灿的凤凰在阳光下晃出细碎光芒
另一手攥着糖炒栗子,鼓着腮帮子咬开外壳
碎发被风吹得糊在嘴角也顾不上打理。
浅紫色纱裙上不知何时蹭了片糖渍,绣着藤蔓的裙摆随着蹦跳扫过地面。
背后的小竹篓里探出几枝野樱,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簌簌落下花瓣。
察觉到有人靠近,她歪着脑袋露出梨涡,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你要吃栗子吗?”
说着踮脚举起油纸包,却因动作太大,糖画的尾巴“啪嗒”掉在地上。
“哎呀!”
她蹲下身盯着断成两截的糖凤凰,眼睛瞬间蒙上水汽。
围观的公子哥们还来不及安慰,就见她突然眼睛一亮,从竹篓里抽出根嫩枝,指尖轻点,枝头绽开朵栩栩如生的糖花。
“看!这样也很漂亮嘛!”
她把糖花别在鬓边,冲众人眨眨眼,裙摆转成蓬松的圆,惊起满街细碎的赞叹声。
夕阳给五口镇的街巷染上蜜糖色时,上官月成了人潮漩涡的中心。
她蹲在路边逗弄街边小贩的兔子,绣着银线的裙摆铺成云霞
发间花圈散落的花瓣落在肩头,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层层围住。
“姑娘,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清甜多汁,不如尝尝?”
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摇着折扇,玉冠束起的长发间垂落一缕墨丝
指尖托着翡翠盘,十颗紫葡萄在暮色里泛着水光。
“莫听他的!”
红衣公子捧着镶金边的糕点匣子挤到前排,腰间玉佩撞出清脆声响
“城南百年老字号的玫瑰酥,特意为姑娘留的最后一盒!”
人群骚动间,两个劲装少年同时抛出彩带,缠住街边灯笼杆荡到上官月面前。
他们利落落地,一人递上串着铃铛的糖人,一人展开绘着她模样的丹青:
“姑娘笑颜,可比春日盛景!”
最年长的玄衣公子负手而立,袖口金线绣的仙鹤随着动作欲飞。
他温声开口,声如清泉击石:
“城外桃花坞的桃花酿已备好,不知姑娘可愿……”
“停——”
上官月突然直起身,怀里的白兔吓得蹬腿。
她鼓着腮帮子咽下最后一口糕点,指尖还沾着糖霜,
“你们一下子说这么多,我耳朵都要忙不过来了!”
她转着圈打量众人,发间花圈的铃铛叮叮当当
“不过……”
她突然狡黠一笑,扯过红衣公子的袖子擦手
“先帮我拎着这些!”
说着把竹篓、糖画一股脑塞进对方怀里,蹦跳着冲向不远处的糖人摊,裙摆扬起时,露出脚踝上晃动的银铃
“我还要买会转的糖蝴蝶呢!”
街道骤然响起的呵斥声惊飞了檐角的麻雀,人群如潮水般向两旁退去。
八抬大轿的金丝帘被猛地掀开,南山大王踩着绣金线的皂靴跨出
腰间玉佩与铜铃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眯起眼睛,鹰隼般的目光穿透层层人潮,定格在上官月咬着糖人、发间花瓣纷飞的身影上。
“大胆!连我们南山大王都不认识了?”
随从的怒吼震得糖葫芦颤巍巍摇晃。
上官月歪头盯着对方锃亮的头盔,突然咧嘴笑出声:
“哟,这不是老龟头吗?龟壳上的绿苔还没刷干净?”
周围抽气声四起,几个公子哥惊恐地捂住嘴。
南山大王额角青筋暴起,却在看清她使眼色的瞬间瞳孔微缩——
少女藏在袖中的藤蔓正若有若无地轻颤,这是遇上麻烦的暗号。
“你是上官月?”
他猛地甩袖,震落轿帘上的流苏,刻意提高的声音带着几分威慑
“不好好在你的小店里数钱,跑到集市上来招蜂引蝶?”
他大步上前,玄色披风扫过满地花瓣,压低声音道:
“那个红衣小子,腰带上的令牌是黑风寨的。”
上官月眨了眨眼,将最后一口糖人塞进嘴里,故意娇嗔道:
“要你管!我乐意!”
她晃了晃沉甸甸的荷包,藤蔓悄无声息缠上南山大王的靴底
“不过既然遇上了……本姑娘饿了,你请客?”
南山大王眼底翻涌着阴鸷的寒芒,腰间佩剑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震颤:
“上官月,少跟我套近乎!若不是看在往日情面,谁愿与你这难缠的主儿搭话?”
他猛地扯开领口的盘扣,露出狰狞的刀疤
“那红衣小子的狗爹卷走南山寨八千二百两银子,如今畏罪自缢,这烂摊子自然得有人收拾!”
上官月咬着下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腰间铃铛,藤蔓在裙摆下蠢蠢欲动:
“八千二百两?你莫不是抢了整个钱庄!”
她杏眼圆睁,突然伸手揪住对方披风
“再说,你要拿人抵债便罢,挖内脏、断手脚……当自己是阎罗王不成?”
周围百姓举着锄头、扁担步步逼近,人群中传来愤怒的低语。
南山大王面色铁青,反手甩开她的手,震得发间玉冠歪斜:
“轮不到你教训我!”
他扫视着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民众,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
“好!好!今日暂且放过那小子!”
他猛地抽出佩剑,剑尖挑起上官月一缕青丝:
“但你给我记住!”
寒光在少女眼前闪过,发丝应声而断
“下次再敢坏我事,定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说罢,他挥剑斩断拦路的长绳,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上官月望着远去的背影,轻轻晃了晃发间的花圈,藤蔓顺着她的指尖攀上屋檐,在暮色中织成细密的网。
她俯身捡起地上的断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龟头,这笔账,咱们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