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粉紫色光线像静脉注射的药剂般在墙壁上流动。小哲的血滴在金属台面,每一滴落下都激起一圈微弱的声波涟漪,那些波纹在空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钢琴键。我把他放在手术台上时,他的校服领口已经彻底被血浸透,喉结处的电击伤裂开成音叉的形状。
"别动。"我撕下衬衫最后干净的布料,布料边缘的线头在碰到他伤口的瞬间自动编织成五线谱的形态。小哲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我正在乐谱化的皮肤传来,像按在漏电的音响设备上。
手术台中央升起圆柱形终端,蓝光扫描过小哲的伤口,空气中立即浮现出缺损的声带三维图。那些被人工切除的组织边缘闪烁着夜店LOGO的水印,和我右手胎记的蓝光产生共振。天花板垂落的琴弦突然绷直,在我们周围组成立体音阶迷宫。
"验证模式启动。"机械女声带着黑胶唱片特有的底噪,"请演奏降E大调音阶证明身份。"
小哲的喉结上下滚动,破损的声带发出气音:"爸...频率..."
琴弦迷宫开始旋转,相邻的弦之间迸发蓝色电火花。我抬头看见通风口有黑胶液体渗出,那些粘稠的液体在空中扭曲成夜店老板的轮廓。他的残影顺着琴弦滑下来,西装下摆扫过的地方,终端显示屏上的验证进度条突然开始倒退。
"合同补充条款第9项。"残影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担保人需提供同步率85%以上的声纹样本。"
小哲剧烈咳嗽起来,血沫喷在最近的琴弦上。那些血珠顺着琴弦滚落,在钢弦表面蚀刻出细小的凹槽。终端屏幕突然弹出红色警告:声纹匹配度仅79%。
"咳。"我按住小哲的肩膀,他脖颈伤口渗出的血正沿着我的指缝流动,"让血留在弦上。"
夜店老板的残影突然扑向终端,黑胶液体在键盘上形成屏蔽层。小哲猛地拽住一根染血的琴弦,琴在他掌心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但血液浸透的琴弦发出明亮的降E调,音波震碎了覆盖终端的黑胶。
我的右臂已经透明到肩膀,皮肤下的神经脉络像发光的水母触须般舒展。终端接口的形状突然清晰——那凹陷的轮廓与我正在异变的手臂完全吻合。
"抓住我的手。"我把白骨化的右臂伸向小哲,"像小时候教你弹音阶那样。"
小哲沾血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伤口与我的胎记相贴。当我的右臂插入终端接口时,整座琴弦迷宫突然静止。那些染血的琴弦开始自主振动,缺失的音符被我们混合的血液补全。
"同步率97%。"机械声变得断续,"验证通过。"
手术台突然下陷,露出下方布满灰尘的地下琴房。夜店老板的残影在崩解的琴弦中尖啸,黑胶液体像被抽水马桶卷走的污渍般旋转着消失。我们跌落在三角钢琴的琴盖上,扬起的灰尘在蓝光中形成合同编号的投影。
小哲滚落到地板上,带血的手按在泛黄的乐谱上。那是《荆棘鸟》的原始手稿,谱纸角落有我的血指印和夜店钢印。琴房角落的留声机突然自动运转,唱针刮擦出我三年前被迫签合同时的录音:
"......乙方自愿抵押绝对音感作为担保......"
小哲的手指划过谱纸上被血迹模糊的小字,那些褐色的痕迹突然重新湿润。血珠在纸面上滚动,组合成新的条款:"......若担保人违约,其直系亲属声带组织将作为补充抵押物......"
钢琴内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低音区突然弹出带针头的注射器。小哲扑过来推开我,注射器擦着他的脸颊钉入琴凳,里面的蓝色药液自动汽化成浦东美术馆的立体结构图。
"看琴弦!"小哲的声带突然发出完整的A4音高。
天花板垂落的琴弦正在融化,液态金属在地面形成新的音阶。我的右臂恢复了些许血肉,但皮肤表面浮现出与合同条款相同的发光文字。地下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闷响,琴房地砖的缝隙里渗出黑胶液体。
小哲抓起乐谱塞进衬衫,他的血在纸面上洇出新的音符。我们冲向突然出现的消防通道时,背后传来夜店老板扭曲的喊叫:"合同第14-C条......"
通风管道的铁栅栏在我们面前"咔嗒"一声闭合,栅栏缝隙渗出鲜红的血,在金属表面形成倒计时数字。小哲用校徽刮擦栅栏,火花中浮现出手术室监控画面的残影——夜店老板正往昏迷的我耳朵里植入某种芯片。
"继续走。"我扯下正在发光的右手皮肤,那些带字的皮肤组织像活页乐谱般飘向通风口,"血里的铁元素能干扰他们的追踪系统。"
小哲突然把我推向转角,一支黑胶凝成的箭矢擦过我的耳垂。箭矢钉在管道内壁,立即展开成布满尖刺的合同补充条款。通风管深处传来《荆棘鸟》的变调旋律,这次每个音符都带着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
我的右手开始重新白骨化,这次连骨骼都呈现出五线谱的纹路。小哲咬破手指在骨头上画了个升降记号,那些血符号立即融进骨骼的发光纹路。拐角处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错位的琴声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