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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之言

羽之言

子夜更鼓响彻地脉时,青瓷灯幢的残片凝成妆奁匣。

匣中盛着的不是珠翠,而是三百六十颗带冰裂纹的晨露——每颗露珠里都封存着阵亡者未唤出口的乳名。黎洛羽的虚影忽然碎成流萤,萤火触及裴言额前白发时,冰裂纹自鬓角蔓延至天地交界处,将塞北与江南的星象绣成永世不灭的茶烟。

风止那刻,无字冰碑轰然倾塌。

碑根处生出的并蒂白茶终于凋零,花瓣坠地即凝成青瓷耳珰——正是裴言母亲临终前留给儿媳的聘礼。路过的牧童说,每逢雨夜便能听见裂瓷声,像是三百六十场死别在轻轻叩首,又像是银簪划过茶沫的叹息。而耳珰的冰裂纹深处,永远蜷着对未饮尽的合卺杯——杯沿茶渍蜿蜒处,依稀可辨"同归"二字,字痕如泪。

裴言拾起青瓷耳珰的刹那,塞北风沙突然凝成茶筅。黎洛羽的虚影自耳珰裂纹中浮出,嫁衣残纱裹着三百六十颗晨露——每颗露珠里都蜷着封未启的家书,信纸遇风即燃,灰烬中浮出的竟是巫祝用狼神庙香灰写的解咒真言。冰裂纹自裴言掌心蔓延至天际,将残月蚀成茶则,柄端刻着大业七年那场未落的雨。

"将军,该饮尽这盏了。"

黎洛羽的虚影忽然碎成流萤,萤火聚成带血槽的合卺杯。杯底沉着的不是茶渣,而是裴言战甲最后的青瓷齑粉——粉屑遇杯即凝成塞外舆图,河道处蜿蜒着她当年咽下的半口毒血。当第一滴混着星砂的忘川水注入杯沿,整座茶马古道突然倒卷,将天地绞入青瓷瓮的胎釉之中。

瓮底传来裂帛之音。

裴言挥刀劈开瓮壁的瞬间,黎洛羽的嫁衣彻底化纱——纱角银铃震落的不是清音,而是三百六十场生死的更漏残响。巫祝的诅咒在瓮中凝成霜纹,却被突然涌入的茶香蚀成釉彩,彩纹深处浮动的,竟是当年客栈雨夜她故意泼翻的那盏老君眉。

晨光刺透瓮身的刹那,塞北与江南的地脉轰然相接。

黎洛羽的瞳孔在光中重凝成冰裂纹,每一道裂痕都嵌着阵亡将士的乳名。裴言手中的耳珰突然软化,化作茶筅插入地缝——筅丝末梢系着的,正是三千里外姑苏城外那柄未撑开的油纸伞。伞骨震颤间,三十万亡魂的叹息凝成带茶香的雪,将永世不化的诅咒浇成青苔。

当最后一粒星砂没入伞面冰纹,黎洛羽的虚影终于凝实。

她腕间新生的玉镯不是血玉,而是战甲齑粉与茶烟煅烧的天青釉——釉下冰裂纹深处,蜷着盏永不干涸的合卺杯。杯沿茶渍蜿蜒成"同归"二字,字痕如泪,却沁着塞北新雪与江南梅雨交融的冽香。

风起时,伞下传来裂瓷般的轻笑。

路过的说书人说,那是冰裂纹在吟唱《越人歌》的终章。而茶马古道的每一粒沙,从此都生着道金丝纹——纹路尽头,永远缺片带血的山茶瓣,恰似大业七年雨夜,她掷落银簪时,故意留在青石板缝的那抹胭脂痕。

裴言的手穿过黎洛羽虚影的刹那,茶马古道的砂砾突然凝成冰裂纹玉璧。璧上浮动的不是寻常纹路,而是三百六十位将士临终前凝望故土的瞳孔倒影。黎洛羽嫁衣的残纱缠上璧缘,将塞北狂风织成永不消散的茶烟,烟幕中浮现的姑苏茶寮竟在坍塌中重生——梁柱裂痕处绽出的不是木屑,而是带血丝的《越人歌》工尺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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