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林夕蜷缩在卧室地板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她第17次刷新聊天界面，李忠平的头像依旧静默，最新消息还停留在今早六点发送的“早安”。窗外的雷鸣裹挟着雨幕扑向玻璃，在她瞳孔里碎成无数道扭曲的光。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地板缝隙，木屑扎进指甲也浑然不觉。林夕忽然想起上周体检时，医生将报告单推过来的模样：“你需要立即住院治疗，重度抑郁伴随焦虑症，再拖延可能引发自残倾向。”当时李忠平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别怕，我陪你。”可此刻，那个承诺像被雨水泡发的纸，轻易就软烂得不成形状。
床头柜上的药瓶歪倒着，氟西汀胶囊滚落在地。林夕盯着那几粒白色药片，喉咙泛起熟悉的灼烧感。三个月前第一次发病时，李忠平彻夜抱着她哼歌，掌心的温度透过后背驱散寒意。如今他的微信步数显示今日走了23681步，朋友圈却安静得诡异——明明以前他会在加班时拍咖啡杯，会分享路边新开的花店，会把她的自拍设成手机壁纸。
雨声愈发急促，林夕突然冲向卫生间。镜中人面色青白，眼下青黑如墨，瞳孔里晃动着扭曲的自己。指甲深深掐进手臂，却感受不到疼痛。“别这样。”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可指尖依然机械地抠抓着皮肤，直到渗出血珠。记忆突然闪回，昨夜李忠平接电话时的支支吾吾，说公司有急事要出差，却连航班号都报不出来。
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震动，林夕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不是李忠平，是母亲发来的语音：“小林啊，你表姨给你介绍了个公务员，看着踏实......”语音戛然而止，林夕的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片水渍。她蜷缩回角落，将自己团成小小的一团，像只受伤的兽。
窗帘缝隙漏进的闪电照亮房间，照见墙上贴满的便利贴。“今天和忠平去吃了火锅”“他送了我最喜欢的满天星”“凌晨三点他背我去医院”......那些字迹开始扭曲变形，变成无数个“骗子”在眼前跳动。林夕捂住耳朵，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泪水混着鼻涕打湿了膝盖。
衣柜深处藏着的美工刀突然变得滚烫，林夕颤抖着爬过去，指尖刚触到冰冷的刀柄，门外传来钥匙转动声。她慌忙将刀片塞回原处，却因动作太急打翻了收纳盒。化妆品瓶罐噼里啪啦滚落，在寂静中炸开惊雷般的声响。
“林夕？”李忠平的声音带着雨水的潮湿，“我手机掉水里了，今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落在林夕手臂的血痕上。林夕抬头看着他，男人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玄关地毯晕开深色痕迹，西装肩头沾着陌生的香水味。
“去哪了？”林夕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李忠平张了张嘴，却被窗外炸响的雷声吞没了回答。林夕突然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混着雨声在空荡的房间回荡。她抓起地上的手机，将聊天记录一页页翻给他看：“你看，我发了127条消息，你消失了整整18个小时。”
李忠平试图靠近，却被林夕后退的动作钉在原地。她跌跌撞撞退回卧室，反锁上门的瞬间，终于溃不成军。蜷缩在床角，林夕盯着天花板上晃动的阴影，思维逐渐模糊。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确诊那天李忠平红着眼睛说“我不会离开你”，第一次发病时他彻夜未眠的守护，还有此刻他西装上陌生的香水味。
药物副作用带来的晕眩感席卷全身，林夕感觉呼吸变得沉重。她摸索着摸到枕边的药瓶，却在拧开瓶盖的瞬间停住。手机屏幕亮起，是李忠平发来的消息：“我们谈谈。”泪水再次模糊视线，林夕将手机倒扣在枕边，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暴雨依旧在窗外肆虐，冲刷着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卧室里，林夕的哭声渐渐微弱，最终消散在雨声里。在这场沉默的风暴中，她像艘迷失在深海的船，找不到灯塔，也寻不见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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