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第三次刷新对话框时,屏幕终于跳出红色感叹号。月光透过百叶窗在手机屏幕上投下交错的阴影,映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几个字泛着冷光。她指尖在屏幕上无意识摩挲,突然想起上周整理药盒时,李忠平盯着氟西汀药片欲言又止的表情。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空调外机的嗡鸣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林夕蜷缩在床角,喉咙里泛起铁锈味的苦涩。手机相册自动播放起去年生日的照片,李忠平戴着生日帽笨拙地切蛋糕,奶油沾在鼻尖上,她笑着用叉子在他脸颊画歪歪扭扭的爱心。而此刻那个熟悉的头像,已经变成一片空白。
记忆像破碎的玻璃,锋利的碎片扎进太阳穴。三天前他们在地铁站口争吵,李忠平说"你整天疑神疑鬼",她攥着他的袖口求他别走,被甩开的瞬间,手腕撞在金属扶手上的淤青至今未消。当时她强撑着说"我没事",可深夜独自吞下两片安定,依然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到天亮。
床头柜上的药瓶滚落在地,铝箔板里的药片散成星子。林夕数着天花板的裂缝,突然想起确诊抑郁症那天,主治医师说的"情绪刺激可能导致复发"。她伸手去够药瓶,指甲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最后却只是将头埋进膝盖,无声地颤抖。
窗外开始下起细雨,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逐渐变得混乱。林夕摸索着打开手机备忘录,光标在空白处跳动,像她紊乱的心跳。上次发病时写的句子还停留在草稿箱:"像沉入深海,却找不到上浮的气泡。"此刻那些黑色文字突然有了温度,烫得她眼眶发酸。
凌晨四点,林夕终于挣扎着起身,打开所有房间的灯。白炽灯光刺得她眯起眼睛,却固执地不愿再回到黑暗里。她机械地重复着打扫动作,用消毒水擦拭每一寸地板,直到膝盖跪得发麻。水槽里堆满泡得发胀的纸巾,混着泪水的水渍在瓷砖上晕开,如同她逐渐失控的情绪。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台时,林夕盯着镜子里浮肿的脸,突然想起李忠平说过"你这样让我喘不过气"。这句话像根刺,扎进她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她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诊断证明,2021年的日期已经泛黄,主治医师手写的"避免情绪波动"几个字,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手机突然震动,是闺蜜发来的消息:"周末要不要去新开的咖啡馆?"林夕握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变成扭曲的漩涡。她想要回复"好",打出来的却是:"我好像又病了。"发送键迟迟没有按下,最终将这条消息拖进回收站。
中午时分,林夕机械地往嘴里塞着冷掉的面包,电视里正在播报午间新闻。主播字正腔圆的声音混着耳鸣在脑海里炸开,她突然起身,将所有窗户紧闭,拉上厚重的窗帘。房间重新陷入黑暗,这次连空调的嗡鸣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血液在太阳穴跳动的轰鸣。
傍晚时分,林夕蹲在浴室角落,热水冲刷着手臂,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刺骨的寒意。镜面上的水雾凝结成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像极了她止不住的眼泪。药瓶里的药片已经所剩无几,她盯着说明书上"过量服用会导致昏迷"的警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瓶盖。
手机在客厅响起,是母亲打来的视频通话。林夕盯着不断闪烁的屏幕,看着母亲关切的脸逐渐模糊成色块。她挂断电话,将手机倒扣在沙发上,任由提示音一声接着一声,直到电池耗尽。黑暗中,她蜷缩成胎儿的姿势,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破碎的声音,像极了玻璃坠地时清脆的回响。
深夜十二点,林夕终于鼓起勇气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输入"抑郁症复发症状"。页面跳转的瞬间,她看着满屏刺眼的文字,突然笑出声来。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最后变成压抑的呜咽。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这次,她连起身关窗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