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梦

江念瓷倚在雕花贵妃榻上，修长的手指捏着手机，屏幕冷光映得她瞳孔微微收缩。

“在桥洞下生活了整整十二年”的字句如同淬毒的箭矢，直直穿透她精心筑起的防备。

空调出风口的风拂过发梢，她却感觉有潮湿的霉味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混着啃不动的硬面包的酸涩。

水晶吊灯在头顶投下细碎光斑，却照不亮她眼底的怔忪。

那些与宋亚轩独处时他欲言又止的神情，那些在家族宴会上他刻意针对却又默默注视她的目光，此刻都有了滚烫的注脚。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真丝睡裙的蕾丝边，她想起储物柜里他颤抖的掌心，想起他发红的眼眶里快要决堤的情绪——原来那些汹涌的情愫，早在她遗忘的岁月里生根发芽。

原来那些隐晦的敌意、欲言又止的凝视，都不是源于恨，而是一个被时光困住的人，在无望地等待着她拾起共同的记忆。

记忆的碎片如同破碎的镜面，偶尔闪过模糊的画面：阴雨天、发霉的纸箱、蜷缩着的单薄身影。

可无论怎么拼凑，都无法将这些画面与那个总穿着笔挺西装、成绩优异的弟弟联系起来。

作为江家捧在掌心的大小姐，她的童年被聚光灯与掌声填满，怎么会记得桥洞里一个无名孩童的模样？

“悟性极高”四个字刺得她喉头发紧。

江念瓷我很敬佩你，我的弟弟。不愧是身上留着同样的血脉。

江念瓷可是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是江家继承人的位置。

那些深夜书房里不灭的灯光，那些颁奖典礼上他清冷的笑容，原来都是在暗无天日的十八年里，为自己凿出的一束光。

想到这里，江念瓷唇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这个总用冷脸武装自己的继弟，看似浑身是刺，实则比谁都渴望温暖。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惊得她猛地合上手机。

指甲在手机壳上刮出刺耳声响，她想起储物柜里暧昧纠缠时，他掌心按在她心口的温度，想起他颤抖着质问手绳时沙哑的嗓音。

或许在某个被遗忘的时空里，他们真的有过深刻的羁绊，可如今她连他视若珍宝的手绳都毫无印象，又该如何面对这份跨越十二年的执念？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她脚边投下苍白的影子。

江念瓷起身走到落地镜前，镜中人妆容精致，草莓发卡熠熠生辉，却照不见记忆里那个在桥洞下送面包的少女。

她望着镜中自己的眼睛，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原来最锋利的刀刃，从来不是家族争斗的权谋，而是被自己亲手遗忘的真心。

指尖划过手机通讯录里宋亚轩的名字，她忽然轻笑出声。

拿下江家继承人的位置是既定目标，但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就像撬开坚硬的核桃，要用文火慢煨，而非蛮力硬砸。

宋亚轩不是吃软不吃硬吗？那她便做最温柔的刀刃，在不动声色间，将他心底的防线一寸寸瓦解。

月光爬上窗台，为她披上一层朦胧的纱衣。

江念瓷对着黑暗轻声呢喃。

江念瓷“既然你困在过去，那这次换我来主动。”

——

晨光刺破云层时，宋亚轩正对着镜子反复整理领带，金属领带夹在指尖转了又转，冰凉的触感却压不住他发烫的耳尖。

喉结不安地上下滚动，镜中人眼底泛着青黑，像被水墨晕染的湖，盛满昨夜辗转反侧的疲惫。

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便再难合上。

他又看见储物柜里江念瓷朦胧的醉眼，湿润的唇擦过自己下巴时带起的酥麻；蕾丝肩带滑落的瞬间，莹白肌肤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还有她掌心按在自己心口的温度，仿佛要灼穿肋骨，烫得他几乎窒息。

这些画面如同电影胶片，在他意识模糊时不断循环播放，每一帧都裹挟着白桃香与暧昧的喘息。

更要命的是破晓前那场荒诞的梦。

梦里江念瓷的发丝缠住他的手腕，丝绸裙摆散落在桥洞潮湿的地面。

她笑着俯身时，珍珠发卡垂落的流苏扫过他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

江念瓷“弟弟，这次换你追我了。”

醒来时睡衣下摆黏腻的触感让他浑身血液倒流，羞耻与渴望在胸腔里疯狂翻涌，他攥着床单蜷缩在床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间即将溢出的呜咽。

宋亚轩“我该恨她的。”

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指节捏得发白。

明明十岁那年的那个暴雨天，她施舍完面包就头也不回地离开，把他丢在泥泞里；明明重逢后她总是带着大小姐的傲慢，像看蝼蚁般看他。

理智一遍遍告诫他要厌恶、要远离，可当她带着甜腻的香气靠近时，他的身体却诚实地泛起战栗，心跳如擂鼓。

更何况现在他们是法律意义上的姐弟。

宋亚轩抓起发胶罐狠狠砸向墙壁，塑料瓶撞出闷响，散落的银色颗粒在晨光里闪着刺目的光。

他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眶，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带着自嘲与绝望——他连恨她的资格都没有，又凭什么奢望能靠近那个高高在上的江家大小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