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非要选在九月十六,他问过一次,被老大用眼神冻得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老大的心思从来像藏在浓雾里,没人敢轻易触碰。
黑衣人始终没应声,视线牢牢锁在地上的严浩翔身上。
严浩翔还在抽搐,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西装被血浸透成深褐色,半边头颅以诡异的角度歪斜着——那是被丧尸撕咬时造成的重创,颈椎几乎断裂。
最吓人的是他脖颈处的伤口,皮肉外翻着,青黑色的血管像蚯蚓般在皮肤下游走,却迟迟没有出现丧尸化的腐臭与溃烂,反而有种病态的生命力在挣扎。
“老大,他这……”小弟忍不住又开口,话没说完就被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黑衣人缓缓蹲下身,皮鞋跟在地面磕出清脆的响。
他盯着严浩翔不断颤抖的手指,那截暴露在外的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色,渐渐透出玉石般的莹润光泽——那是异能觉醒的征兆。
“呵。”一声极轻的冷笑从黑衣人喉咙里滚出来,像冰棱碎裂在铁板上。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几乎要碰到严浩翔的脸颊,却在最后一刻停住,转而抚上自己左耳垂下的黑痣,指尖的力道带着种隐秘的暴戾。
“你竟然要觉醒异能了?”他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透着机械的冰冷,却掩不住语气里翻涌的嫉妒,“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幸运?”
严浩翔的抽搐忽然加剧,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残存的那只眼睛艰难地睁开条缝,视线模糊地扫过黑衣人,带着濒死的凶狠。
“头被扭了一半,被丧尸咬了都能活……”黑衣人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严浩翔嘶吼,“甚至还能觉醒异能?”
他忽然加重了语气,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甚至……还可以娶到她……凭什么?”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种近乎绝望的怨毒。
严浩翔似乎听懂了,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呜咽,残存的眼睛里迸发出微弱的光芒,那是属于异能者的微光,正在一点点驱散他眼底的死灰。
黑衣人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底的阴鸷几乎要溢出来:“给你打一针,让你彻底‘干净’点。”
“老大?”小弟愣了一下,他们带的病毒是最新研制的,一旦注入,就算是异能者也会彻底丧尸化,连意识都留不下。
“动手。”黑衣人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小弟不敢再问,慌忙从背包里拿出针管。透明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银光,那是用特殊的血液样本改良过的病毒,专门克制严浩翔这种即将觉醒的异能者。
他蹲下身,粗暴地按住严浩翔不断抽搐的胳膊,针尖毫不犹豫地扎进血管。
透明液体被缓缓推入,严浩翔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电流击中。
几秒钟后,他的抽搐突然停了,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
皮肤下游走的血管渐渐平息,那抹玉石般的莹润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的青黑。
严浩翔“……”
他残存的那只眼睛还睁着,却再也没有了刚才的凶狠或光亮,黝黑的瞳孔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渐渐变得空洞,像两口干涸的井。
脖颈处的伤口不再蠕动,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腐臭,那是属于丧尸的味道。
黑衣人静静地看着,左耳垂下的黑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九月十六……”他忽然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种近乎虔诚的偏执,“本来该是个好日子的。”
小弟低着头,不敢接话。
他知道老大说的好日子是什么——原本计划里,九月十六那天,严浩翔会在病毒投放中“牺牲”,成为基地树立的英雄。
江念瓷会因为“失去”爱人而崩溃,最终依附于救了她的老大。
而他会成为新的领袖,带着筛选后的幸存者建立“新世界”。
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因为江念瓷的闯入,因为严浩翔的“幸运”,因为这该死的提前到来的末日。
黑衣人最后看了眼地上彻底失去意识的严浩翔,空洞的瞳孔正对着天花板,像在无声地嘲笑着什么。
他转身走向阴影,黑色的身影很快与夜色融为一体,只留下那句轻飘飘的吩咐:“处理干净,别让第三个人发现。”
小弟应了声,看着老大的背影消失在深处,才松了口气。
他看着地上彻底丧尸化的严浩翔,又抬头望向宋亚轩扛走江念瓷的方向,忽然觉得这提前到来的末日,比原定计划要可怕得多。
——
颠簸还在持续,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的布料,江念瓷的五脏六腑都跟着错位。
婚纱裙摆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洁白,沾满血污的布料蹭在宋亚轩的作战裤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她的手腕被颠得发红,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却死死咬着牙没吭声——眼泪早就流干了,剩下的只有麻木的疼。
江念瓷“放我下来!”
不知是第几次挣扎时,这句话突然破口而出,带着破罐破摔的嘶哑。
江念瓷的拳头砸在宋亚轩后背上,那点力道连挠痒都算不上,可她还是固执地重复。
江念瓷“我不跑了!真的不跑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撞出回音,混着远处变质者的嘶吼,显得格外突兀。
宋亚轩的脚步猛地顿住,狼尾在身后绷成直线,尖梢微微颤动,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
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江念瓷能感觉到他后颈的肌肉紧绷着,连带着扛着她的肩膀都硬邦邦的。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上点哭腔。
江念瓷“我腿都麻了……放我下来自己走,行不行?”
沉默在蔓延,长到让江念瓷以为他不会理会时,宋亚轩忽然弯下腰。
失重感瞬间袭来,她踉跄着落地,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幸好及时抓住了他的胳膊。
那截手臂冷得像冰,肌肉线条硬得像石头,掌心的薄茧蹭得她手心发疼。
宋亚轩“离了我你活不了。”
宋亚轩转过身,狼耳还竖着,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他的指尖在身侧蜷了蜷,似乎还在回味刚才后颈被泪水打湿的触感——温热的,带着点咸涩。
江念瓷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却在看到他身后巷口晃过的几道蹒跚身影时闭了嘴。
那些变质者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浑浊的眼睛正朝着这边转动,若不是宋亚轩身上那股属于高阶狼人的压迫感,恐怕早就扑过来了。
江念瓷“🥺”
江念瓷“……”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婚纱裙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江念瓷“🥺知道了。”
宋亚轩的狼尾轻轻扫了扫地面,没再说话,转身朝街角的超市走去。
江念瓷咬着唇跟在他身后,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她的脚踝崴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看着宋亚轩挺拔却孤冷的背影,终究没再吭声。
超市的玻璃门早就碎了,锋利的碎片像獠牙似的嵌在门框上。
推购物车的金属杆歪七扭八地戳在地上,上面还挂着半件被撕碎的T恤。
江念瓷跟着宋亚轩跨过门槛时,脚下踢到个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只断了的塑料芭比娃娃,头歪在一边,空洞的眼眶正对着她,吓得她猛地攥紧了宋亚轩的衣角。
宋亚轩“怕?”
他回头看她,眼神里没什么情绪。
江念瓷“……不怕。”
江念瓷松开手,指尖却还在发颤。
货架东倒西歪地堆着,膨化食品的包装袋被踩得咯吱响,罐头滚落在地,有些被砸扁了,暗红色的汁液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空气中除了血腥味,还混着牛奶变质的酸腐气,让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宋亚轩“左边第三排有瓶装水,右边是压缩饼干。”
宋亚轩的声音在货架间回荡,他已经走到了零食区,正弯腰检查货架最底层的东西。
狼尾警惕地扫着四周,耳朵时不时动一下,捕捉着超市深处的动静。
江念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吩咐自己。
她瘸着腿挪到饮料区,货架晃得厉害,伸手去够最上层的矿泉水时,整排货架突然“哐当”一声朝她倒来。
宋亚轩“小心!”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