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的彩绘玻璃窗在晨风中发出咔嗒轻响，玻璃缝隙里钻进来的阳光在李知幼脚边织成一张血色网。她半跪着拖行黄铉辰穿过破碎的圣像，男人胸口的机械心脏正发出救护车般凄厉的警报声，红光透过汗湿的衬衫一闪一灭。
"抓紧栏杆。"李知幼咬着牙把他半扛上祭坛台阶，金属指环硌得她掌心发疼。昨晚从实验区逃出来时沾的蓝血还在袖口结成硬壳，混着今早新蹭上的暗红血迹，在扶手上留下两道蜿蜒的痕迹。
黄铉辰突然剧烈抽搐。李知幼低头看见他皮肤下蓝色纹路像活蛇般窜动，机械心脏的警报声突然拔高又掐断。男人的喉咙里涌出气泡破裂似的呼噜声，左手死死抓住她的手腕——指甲在她皮肤上掐出四个月牙形血痕。
"听着......"他往她耳朵里呵出的气息带着臭氧味，"基因炸弹......30分钟......"
李知幼反手按住他不断撞击石坛的后脑勺，冰凉的大理石台面让她想起十年前被朴正勋带去的体检室。那天也是这样的晨雾天，白大褂袖口沾着和今天颜色相近的碘酒渍，金属诊床边缘有没擦干净的棕色污迹。
"契约转移需要什么？"她扯开自己作战服的拉链，露出锁骨下方跳动的蓝光纹路。朴正勋最后那刀划得太深，现在每动一下都像有玻璃碴子在胸腔里滚。
黄铉辰的瞳孔在收缩成针尖又炸开，视线焦距涣散地扫过满地狼藉。李知幼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散落在圣水盆边的文件——"初拥者抑制计划第一阶段"的封皮在晨风里翻飞，纸页间夹着的照片被雨水洇开，照片里穿白大褂的背影有点像年轻时的朴正勋。
"血......"黄铉辰突然揪住她手腕按向自己喉咙，"咬下去......把契约吸出来......"
李知幼的犬齿不受控制地刺痛。她想起第一次和黄铉辰在吸血鬼宴会见面的晚上，他也是这样把脖颈凑过来，丝绸衣领下的皮肤泛着冷光，动脉在她虎口轻轻搏动。那晚她用银针刺破他皮肤取血样时，男人突然按住她后脑勺逼她闻他发间的血腥味。
"别磨蹭！"黄铉辰的指甲掐进她小臂肌肉，血珠顺着她手肘滴在教堂地面的法阵图案上。李知幼这才发现破败的祭坛前用朱砂画着个巨大的六芒星，每个角上都嵌着碎裂的银十字架，正是契约转移仪式的阵眼。
她咬开掌心旧伤，把血按在黄铉辰胸口的机械面板上。蓝色血珠渗进缝隙的瞬间，整个教堂突然暗了下来，彩绘玻璃上所有人物肖像都转脸看向祭坛方向。机械心脏的屏幕疯狂跳红字，最末行"朴正勋神经代码"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检测到异常操作。"冰冷的合成女声从指环里冒出来，是金敏珠的声线。李知幼猛地想起这个机械指环是昨晚从朴正勋尸体上取下来的，那时男人左手还保持着抓挠胸口的姿势，导管像扯断的脐带般垂落一地。
"终焉协议启动。"声音突然切换成朴正勋的临终录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初拥者与容器同归于尽。"
黄铉辰的身体猛地弓起，像被人从内部撕开。李知幼看见他皮肤下浮现出金红色的纹路，像无数细小的血管在疯狂生长。男人突然抓住她正在流血的手掌按到自己左胸，机械心脏的金属外壳竟在她指尖慢慢融化，露出里面跳动着的、半机械半血肉的诡异器官。
"来不及解释了。"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像换了个人，"记住，看见血月升起就往西跑，别回头。"
契约符文在两人交叠的掌心炸开刺眼光芒。李知幼感到一股热流顺着手臂爬到心脏位置，带着尖锐的撕裂痛。她低头看见自己胸口浮现出两个交织的印记——一个是机械红光构成的齿轮，一个是鲜血凝成的六芒星。
"双重契约？"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你到底......"
黄铉辰没让她说完。他捏住她下巴的力道让她想起第一次吻她的晚上，男人捏着她后颈逼她仰头，血腥味混着雪松香水味灌进她喉咙。但这次他的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金色光泽，指甲边缘隐隐透出半透明的弧光。
"十年前......我就见过你了。"他突然松开手，后退半步靠在断裂的十字架上。晨光从他背后照过来，在墙面上投下巨大的阴影——背后长着残破翼膜形状的阴影。李知幼看见他的瞳孔彻底变成纯金的竖瞳，犬齿刺破下唇，血珠滴在洁白的衬衫前襟，晕成一朵暗红的花。
记忆碎片突然砸进她脑子里。不是通过语言，而是直接钻进神经突触的画面——
十年前的废弃实验室里，年轻的黄铉辰被绑在金属台上，胸口插满导管。朴正勋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按在他额头，面前悬浮着一个发光的水晶球。球里映出个模糊的女孩身影，站在爆炸后的废墟中央，胸口蓝光闪闪。
"看见了吗？"朴正勋的声音带着狂热，"这就是能容纳你力量的'容器'。"
画面猛地切换到吸血鬼家族的地牢。黄铉辰被铁链吊在天花板上，心口位置嵌着刚装好的机械心脏。黄禹锡拿着沾血的匕首划开他的手腕，金色血液滴进黑曜石碗里，泛起不祥的红光。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控制初代血脉的钥匙。"老吸血鬼擦着匕首上的血，"等那个女孩长大，你们会完成命中注定的初拥仪式。"
李知幼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唱诗班座椅。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刺啦声里，她想起训练营每次注射蓝色药剂时朴正勋说的话："这是增强体质的营养剂"；想起第一次潜入吸血鬼城堡时黄铉辰故意遗落的门禁卡；想起码头仓库里他宁可自己中毒也要把解药推给她的瞬间。
所有碎片突然拼出完整的真相。
"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抬手按住还在发烫的胸口印记，"你接近我、保护我，全都是计划好的？"
黄铉辰没反驳。他只是伸手解开自己的衬衫扣子，露出心口位置纵横交错的疤痕。最狰狞的那道从锁骨划到肋骨，边缘还残留着银灼烧的焦黑痕迹。李知幼认出那是吸血鬼长老会处决叛徒的常用手法。
"我反抗过。"他指尖轻抚过那道旧伤，金瞳在晨光里闪着破碎的光，"家族把我关在地牢三年，每天更换不同的抑制装置。朴正勋是唯一愿意帮忙的人，条件是......"
"条件是把我改造成容器。"李知幼替他说完，感觉喉咙里涌上铁锈味。她突然想起昨晚在实验档案室看到的照片——编号37的培养舱里泡着个小女孩，颈后也有和自己相同的胎记。
黄铉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机械心脏发出过载的尖啸。他捂住胸口半跪在地，金红色血液从指缝渗出，滴在教堂地面的法阵上。那些血液触碰到朱砂线条的瞬间，整个六芒星突然亮了起来，符文顺着地砖缝隙游走，像在生长的血管。
"自毁程序被契约影响了......"他咬着牙从怀里掏出半块鎏金十字架，上面刻满李知幼看不懂的古老文字，"现在它不是要杀我们，而是要......"
教堂的彩绘玻璃窗突然全部炸裂。李知幼被气浪掀翻在地，看见无数金色光点从碎玻璃中涌进来，在空中聚集成朴正勋的全息影像。男人站在圣像残骸上，白大褂在虚拟的晨风中翻飞，胸口同样有个跳动的红色印记。
"双重契约已经稳定。"朴正勋的影像弯下腰，视线穿透空间落在李知幼身上，"现在你们既是共生体，也是彼此的封印。"
李知幼摸向口袋里的脉冲器——那是金敏珠偷偷塞给她的紧急装置。但指尖触到的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条，上面是金敏珠娟秀的字迹："长老会已经知道你是37号实验体"。
"黄禹锡的部队十分钟后到。"黄铉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机械心脏的红光变得沉稳，"我们得马上离开。"
李知幼甩开他的手，退到洒满晨光的窗边。教堂尖顶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远处传来直升机旋翼的轰鸣声。她看见自己映在碎玻璃上的脸——眼眶通红，嘴角还沾着刚才契约仪式留下的血迹，颈后胎记的位置正在发烫。
"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她转身面对黄铉辰，指尖抚摸着胸口跳动的双重印记，"如果我不是什么容器，你还会......"
"会。"黄铉辰打断她，犬齿变回正常长度，但瞳孔深处的金色依然没有褪去，"在水晶球里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会。"
直升机的探照灯突然刺破晨雾，照亮布满裂痕的彩色玻璃窗。李知幼看见黄铉辰背后的阴影再次展开，这次她看清了——不是残破的翼膜，而是被银链撕裂的黑色羽翼残影。
男人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机械与血肉交织的心脏在她掌心缓慢搏动，双重契约的印记透过皮肤传来灼热的温度。李知幼突然想起昨晚在朴正勋实验室看到的最后一份文件——《初拥者兵器计划最终阶段：双生契约》。
"抓紧了。"黄铉辰突然抱起她撞向教堂后墙，石膏圣像在他们身后轰然倒塌。李知幼在灰尘弥漫中回头，看见朴正勋的全息影像微笑着挥手告别，胸口红色印记最后闪烁的频率，和远处直升机探照灯的节奏一模一样。
他们撞破后墙冲进晨雾笼罩的墓园时，李知幼听见自己颈后胎记位置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她抬手去摸，指尖沾到温热的液体——不是血，而是某种粘稠的金色液体，在晨光中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黄铉辰抱着她跳进敞开的墓穴，落下时踢到一具腐朽的棺木。李知幼摔进满是尘埃的棺材里，手肘撞到个硬物——是朴正勋留下的黑色笔记本，扉页用血写着一行字："唯有容器吞噬初拥者，才能终结血月诅咒"。
墓穴上方传来吸血鬼士兵降落的动静。黄铉辰压在她身上堵住她的嘴，冰凉的犬齿擦过她的唇。李知幼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看见男人喉结滚动，金瞳在微光中亮得吓人——和她在水晶球记忆碎片里看到的眼神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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