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裹挟着初夏的热度，穿过天台生锈的铁栏杆，撩起刘耀文额前汗湿的刘海。他背靠水泥墙，一条腿曲起抵着墙面，另一条随意地伸展，旧吉他搁在腿上，指尖在琴弦上跃动。
"再来一次。"他自言自语，眉头微蹙。
这是今天第十七遍练习这段副歌，还是不满意。刘耀文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重新拨动琴弦。这次他加入了即兴的变调，让原本抒情的旋律突然变得锋利起来。
"不对，不是这种感觉。"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指尖用力过度，一根琴弦发出刺耳的悲鸣后应声而断。
"嘶——"刘耀文倒吸一口气，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下意识含进嘴里。铁锈味在口腔蔓延，和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天台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逆光中，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规整地挽到手肘，领口的第一颗扣子严丝合缝地扣着，连影子都透着股一丝不苟的劲儿。
刘耀文眯起眼睛，认出了来人——宋亚轩，高三(1)班的学霸，学校音乐社社长，老师们口中的模范生。
"你在上面待了整整两节自习课。"宋亚轩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天气事实，"班主任让我来看看。"
刘耀文嗤笑一声："好学生就是听话。"
宋亚轩没有接话，目光落在那把伤痕累累的木吉他上。琴身上贴满了各种颜色的贴纸，有几处漆已经剥落，露出木材原本的颜色。
"那是《夏日终曲》的旋律？"宋亚轩突然问。
刘耀文手指一顿，惊讶地抬眼："你知道这首歌？"
"原调是D大调，你刚才弹的是降了小三度的版本。"宋亚轩走近几步，"为什么要改？"
"因为原版太甜了，像廉价糖果。"刘耀文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跟这个"优等生"讨论音乐，立刻补充道，"反正你也听不懂。"
出乎意料的是，宋亚轩没有生气。他走到天台边缘，双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操场。
"音乐是有规则的。"他忽然说，"和弦进行、曲式结构、调性安排，这些都是几个世纪积累下来的智慧。"
刘耀文挑起眉毛："所以？"
"所以你刚才的即兴改编破坏了原本的和声逻辑。"宋亚轩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直视着他，"音乐不是随心所欲的乱来。"
刘耀文站起身，吉他随意地靠在墙边。他比宋亚轩高出小半个头，此刻故意凑近，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香气。
"音乐就是自由。"他一字一顿地说，"规则是用来打破的，好学生。"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宋亚轩的睫毛轻轻颤动，但眼神没有丝毫退让。
"自由不等于混乱。"他平静地反驳，"真正的天才懂得在规则与创新之间找到平衡点。"
刘耀文正想反击，下课铃声突兀地响起。宋亚轩后退一步，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领。
"林老师让我通知大家，放学后音乐教室集合，有关校园音乐节的事。"说完，他转身走向楼梯口，脚步不疾不徐。
"喂！"刘耀文叫住他，"你会参加音乐节吗？"
宋亚轩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音乐社社长当然要参加。"
"弹你那套规规矩矩的古典乐？"
这次宋亚轩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至少我不会弹断琴弦。"
刘耀文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宋亚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梯转角。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渗血的指尖，又看了看断掉的琴弦，突然笑了。
"有意思。"
音乐教室里挤满了人。刘耀文靠在最后一排的墙边，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那个白衬衫的身影。宋亚轩坐在前排正中间，背挺得笔直，在一群交头接耳的学生中格外醒目。
林老师拍了拍手，教室里安静下来。
"今年的校园音乐节定在六月二十日，主题是'青春交响曲'。"林老师环视教室，"考虑到这是高三同学最后一次参加，学校特别允许高三学生组队参赛。"
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刘耀文注意到宋亚轩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
"参赛作品风格不限，但必须是原创或大幅度改编。"林老师继续说，"评审团将由校外专业音乐人和校内老师共同组成，冠军将有机会在市级文艺汇演上表演。"
刘耀文的心跳加快了。市级舞台——那可比学校的天台大多了。
"另外，"林老师神秘地笑了笑，"今年我们还邀请到了星辉音乐的制作人作为特别评委。"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星辉音乐是国内顶尖的音乐公司，能被他们看中意味着什么，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刘耀文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裤缝上敲击着一段旋律。这个机会他必须抓住，也许这是他向父亲证明自己的最后机会。
"有意向的同学可以单独或组队报名，下周一前把初步构想交到我这里。"林老师宣布道，"现在解散。"
人群开始涌动，刘耀文逆着人流向前挤去。他的目标是林老师，却在半路被一只手拦住了。
"你想报名？"宋亚轩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
刘耀文挑眉："不行吗？"
"你一个人？"
"不然呢？跟你组队？"刘耀文故意夸张地上下打量宋亚轩，"然后你弹你的巴赫，我唱我的摇滚？"
宋亚轩的眉头微微皱起："我只是觉得，如果你需要乐理方面的帮助..."
"谢了，不需要。"刘耀文绕过他，"我自己的音乐我自己清楚。"
他走到林老师面前，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音乐教室。
走廊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刘耀文放慢脚步，脑子里回放着刚才在天台上的对话。宋亚轩居然能听出他弹的是什么，还能准确说出调性变化，这倒是出乎意料。
转过拐角，他差点撞上一个人。
"走路不看路？"李明——他前乐队的主唱——挡在他面前，身边跟着两个篮球队的男生。
刘耀文懒得纠缠，侧身想走，却被李明一把抓住手臂。
"听说你想参加音乐节？"李明咧嘴一笑，"就你那把破吉他和几首没人听的小调？"
刘耀文甩开他的手："关你什么事？"
"别这么冷淡嘛。"李明故作亲热地搭上他的肩，"我们'流星'乐队缺个吉他手，要不要回来？以我们的水平，拿冠军轻而易举。"
刘耀文冷笑："然后像上次一样，把我的歌说成是你们集体创作的？"
李明的笑容僵在脸上："那次是误会..."
"省省吧。"刘耀文推开他，"我一个人挺好。"
"你一个人什么都不是！"李明在他身后喊道，"没有乐队，你连初选都过不了！"
刘耀文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比了个中指。
放学路上，刘耀文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父亲。
"又逃课了？"电话那头的声音冷硬如铁。
"没有，去音乐社活动了。"刘耀文低声回答。
"高考还剩多少天你知道吗？"父亲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花钱请的家教说你今天又没去？"
刘耀文握紧手机："就这一次..."
"立刻回家！"父亲打断他，"再让我发现你碰那把破吉他，我就把它砸了！"
电话挂断了。刘耀文站在路边，深吸一口气，把涌到眼眶的酸涩感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绕道去了老城区的琴行。老板是他朋友，答应让他用后院的练习室。
断掉的琴弦很快换好了。刘耀文拨动琴弦，弹起那首未完成的歌。这一次，他加入了宋亚轩提到的D大调元素，又在适当的地方打破常规。
奇怪的是，这样刻意的"规则与自由"的结合，竟然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一段全新的旋律在他指尖流淌而出，既熟悉又陌生。
"有意思。"刘耀文轻声重复着早上的话，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宋亚轩正坐在自家钢琴前，尝试着将一段摇滚节奏融入肖邦的夜曲中。
两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一个念头：校园音乐节，或许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