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城郊小院的青石板上已落满细碎的露珠。李丹枫蹲在井边,用木桶打起最后一桶水,井绳摩擦木桶的吱呀声里,他想起三日前在藏书阁发现的古籍残页——那上面记载着长安宫殿机关与“天枢锁”的关联,而此刻腰间的神秘钥匙,或许正是解开一切的关键。
身后传来木门吱呀声,老周扛着半袋糙米走进来,麻绳勒得肩膀微微发红。这位在洛阳城摸爬滚打二十年的老江湖,眼角皱纹里都藏着故事:“城里的米面都被血煞宗眼线盯着,好容易才从城西粮铺赊到这些。”他将糙米倒进陶瓮,瓮底还沉着几块腌肉,“够咱们撑到潼关了。”
“该走了。”杨哲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他倚在枣红马旁,腰间新换的牛皮剑鞘泛着油光,那是洛阳铁匠铺老板连夜打的谢礼——三日前,众人曾帮他夺回被血煞宗抢走的祖传宝刀。铁匠铺老板娘追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几个刚出锅的芝麻饼:“路上垫肚子!”杨哲接过饼子时,注意到老板娘偷偷往他怀里塞了个小布袋,里面是十几枚淬了麻药的铁蒺藜。
吱呀一声,木门洞开。姚刚扛着沉甸甸的包裹走出来,里面除了干粮,还藏着唐婉儿连夜赶制的机关匣。苏瑶牵着马跟在身后,马鞍两侧挂着装满箭矢的革囊,箭尾羽毛在晨风里轻轻颤动。她突然蹲下身子,仔细检查马掌的铁钉——这是在洛阳马市学来的窍门,确保马蹄声降到最低。苏瑶还从行囊里拿出几块破布,将马蹄仔细包裹起来,防止在山道上打滑发出声响。
刘破天最后一个跨出院子,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路线图,那是从洛阳城中一位老镖师那里软磨硬泡得来的。老镖师用烟杆敲着地图上崤山的位置,烟灰簌簌落在“残莲寨”的标记旁:“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老镖师模仿着马贼的黑话,突然压低声音,“不过他们专劫血煞宗的货,半年前盐帮车队被劫,听说货物里藏着能让人发狂的药粉。”刘破天又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从洛阳城乞丐口中打听来的消息:“血煞宗在崤山设了三处暗哨,每隔两个时辰换一次岗。”
此刻,李丹枫展开路线图,指尖划过崤山蜿蜒的线条。姚刚凑过来,粗粝的手指戳着图上一处红点:“这马贼窝,咱们要不要先端了?”他腰间的酒葫芦晃了晃,里面装的是洛阳守城士兵送的烈酒——说是关键时刻能壮胆,也能消毒。李丹枫还未回答,唐婉儿突然指着地图上一处山谷:“这里有条溪流,如果我们能引溪水淹没山道,或许能打乱血煞宗的部署。”
“不可。”苏瑶摇头,从怀中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沾着黑血的布条,“三日前城郊发现的尸体,伤口与残莲寨鬼头刀的形状吻合。他们与血煞宗有仇,或许能成为助力。”她的目光落在李丹枫腰间的钥匙上,那枚钥匙在朝阳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无声提醒着众人前路的凶险。苏瑶又拿出一个小巧的指南针,这是她在洛阳城古玩店淘到的,据说能在迷雾中指明方向。
临行前,小院里挤满了前来送行的人。医馆学徒抱着陶罐追来,里面是刚熬好的清热药,陶罐外壁还刻着“驱毒”二字;街角包子铺的胖掌柜塞来油纸包,三十个热腾腾的肉包还冒着香气,特意多加了双倍的肉馅;甚至连平日里总板着脸的守城士兵,都偷偷塞给他们半壶烈酒,酒壶上刻着的“平安”二字已经模糊。卖草鞋的张大爷颤颤巍巍地递来十双新草鞋:“都是用最好的稻草编的,山路硌脚,可别委屈了脚底板。”
“路上小心。”老乞丐王伯颤巍巍地拉住李丹枫的衣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血煞宗在长安的分舵就在朱雀大街,那宅子看着气派,门口两只石狮子的眼睛是红的……”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心里,还塞着枚铜钱——据说是从血煞宗一位倒戈的喽啰那里得来的,上面刻着神秘符号,或许与长安机关有关。王伯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上面绣着“平安”二字,非要给李丹枫戴上。
马蹄声渐渐远去,洛阳城的城墙在身后缩成一抹灰影。崤山的山道愈发狭窄,两侧峭壁如刀削般耸立,偶尔有碎石从头顶滚落。李丹枫牵着马走在最前面,靴底碾碎枯枝的声音格外清晰。山道旁的野花上还挂着露水,他忽然想起叶澜说过,某些草叶汁液能在夜晚发光,或许能用来标记路线。他弯腰采了几片叶子,放在随身的小竹筒里。
“不对劲。”杨哲突然勒住缰绳,手按在剑柄上。林间的鸟雀突然惊飞,打破了死寂的宁静。众人迅速抽出兵器,呈扇形散开。姚刚将苏瑶护在身后,大刀划出一道寒光;刘破天的铁掌泛起暗红,掌心纹路里还残留着昨日与黑衣人交手时的血迹;唐婉儿悄悄摸出腰间的机关弩,弩匣里藏着能喷射迷烟的特制箭矢。叶澜则迅速躲到一块巨石后面,从药箱里掏出几枚烟雾弹。
密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数十个蒙着黑巾的汉子从树影中现身。为首的壮汉铁塔般矗立,肩头扛着柄开了七道血槽的鬼头刀,刀刃上还凝结着暗红的血块。他脸上有道狰狞的伤疤,从左眼一直延伸到嘴角:“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他的声音震得树叶簌簌落下,“留下财物,饶你们一条生路!”壮汉身后,几个马贼牵着几匹驮着麻袋的骡子,麻袋上隐隐渗出褐色的液体。
李丹枫目光扫过这群马贼,发现他们衣甲上都绣着半朵残莲——正是老镖师提到的“残莲寨”标记。他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只是过路的旅人,并无冒犯之意。若寨主肯行个方便,他日必有重谢。”说话时,他留意到马贼队伍里有个少年,腰间挂着的玉佩与洛阳城失踪的孩童描述相符。李丹枫又瞥见壮汉腰间系着的香囊,上面绣着的莲花图案,与自己在血煞宗据点找到的半块绣帕十分相似。
“重谢?”壮汉突然大笑,笑声中带着癫狂,“三年前,我兄弟就是信了你们这些江湖人的鬼话!血煞宗的狗东西假称合作,结果……”他猛地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疤痕触目惊心,那是被烙上的血煞宗印记,“这就是他们留下的!今日你们要么留下财物,要么……”壮汉的话还未说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黑血。
话音未落,林间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壮汉脸色骤变,转身喝道:“不好!是血煞宗的人!”几乎同时,无数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领头的正是那日在洛阳城外偷袭的青面獠牙面具人。他手中双钩嗡鸣,钩尖滴落的毒液腐蚀着地面的落叶:“残莲寨的杂碎,竟敢坏教主好事!一个不留!”面具人身后,几个黑衣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铁笼,里面关着一只浑身散发着恶臭的怪物。
混战瞬间爆发。李丹枫挥剑逼退两名黑衣人,余光瞥见杨哲与壮汉并肩作战,剑锋所指,黑衣人纷纷倒地;姚刚的大刀虎虎生风,每一次挥砍都带起血雾,刀背还特意缠了布条,防止反光暴露位置;苏瑶则弯弓搭箭,箭矢精准射向黑衣人咽喉,箭尾系着的红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然而血煞宗人数众多,包围圈越缩越小,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叶澜在巨石后将烟雾弹扔向黑衣人,瞬间浓烟滚滚,遮蔽了敌人的视线。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刘破天铁掌震飞一名黑衣人,高声喊道,“往东边突围,那边地势开阔!”唐婉儿趁机启动机关匣,“蜂鸣器”发出刺耳声响,霎时间,无数野蜂从林间涌出,扑向黑衣人。但血煞宗早有准备,他们拿出涂有雄黄的盾牌,将野蜂挡在外面。
众人且战且退,朝东边山道狂奔。李丹枫突然感觉后颈一凉,本能地侧身躲避,一支淬毒的弩箭擦着耳垂飞过,钉入旁边的树干,箭尾还在微微颤动。他转头望去,只见面具人正站在高处冷笑,手中握着一具小巧的连发弩机,弩机上刻着血煞宗的图腾。面具人一声令下,几个黑衣人推出一架投石机,巨大的石块朝着众人砸来。
“想逃?”面具人话音未落,山道两侧突然滚落巨石。李丹枫瞳孔骤缩,大喊:“散开!”众人纷纷闪避,巨石砸在地上,溅起漫天碎石。唐婉儿的脚踝被飞溅的石块擦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裙摆;叶澜的药箱也摔在地上,草药洒了一地。姚刚眼疾手快,用大刀劈开一块飞来的巨石,碎石溅在他脸上,划出几道血痕。
千钧一发之际,壮汉突然挥舞鬼头刀,劈开一条血路:“跟我来!后山有条密道!”他的后背已插着三支箭,却依然吼声如雷。李丹枫等人对视一眼,跟着他冲进茂密的树林。密道入口藏在一处瀑布之后,水流冲刷着石壁,掩盖了入口的痕迹,洞口还布满青苔,稍不留意就会滑倒。壮汉在前面带路,每走几步就会在岩壁上留下一个特殊的记号。
众人鱼贯而入,通道内潮湿阴暗,弥漫着腐叶的气息。石壁上偶尔有蝙蝠扑棱棱飞过,惊起一阵骚动。走了约莫两里地,前方突然传来光亮。出口处,壮汉倚着石壁缓缓坐下,嘴角溢出黑血——他方才为救唐婉儿,硬生生接下了面具人的一记毒钩。
“谢了。”李丹枫蹲下身,掏出叶澜调配的解毒丹。壮汉却摆了摆手,浑浊的眼睛望向远方:“替我报仇……血煞宗……”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正是少年腰间之物,“孩子……送回洛阳……”话未说完,便没了气息。少年扑到壮汉身上,痛哭起来。李丹枫将玉佩收好,又从壮汉身上搜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血煞宗在崤山的几处重要据点。
出了密道,已是黄昏时分。夕阳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映在山道上。李丹枫将壮汉就地掩埋,插了块木牌作为标记。姚刚默默将随身干粮放在坟前,粗粝的手指拂过木牌上的刻痕;苏瑶则摘下颈间的红绳,系在坟头的树枝上。少年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眼神坚定地望着李丹枫:“我叫小石头,我要跟你们一起去长安,为爹爹报仇!”
“走吧。”李丹枫起身,目光坚定地望向西方,“过了函谷关,就是长安。”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半块玉佩,放入怀中。夜色渐浓,众人在一处破庙歇脚。唐婉儿借着月光处理伤口,叶澜蹲在火堆旁熬煮草药,特意加了壮汉坟前采来的止血草。姚刚和苏瑶守在庙门口,月光洒在他们的兵器上,泛着清冷的光。刘破天则在庙内四处查看,以防有敌人埋伏。
李丹枫望着满天星斗,握紧了腰间的钥匙。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长安城内,还有更大的挑战在等着他们。而此刻,破庙外的草丛中,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那是血煞宗的暗哨,正悄悄将消息传回长安。暗哨掏出一只信鸽,准备将众人的行踪放飞出去,却没注意到身后缓缓靠近的黑影。
与此同时,长安朱雀大街的朱漆大门内,屠九绝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听着手下的汇报。“他们逃进了崤山。”黑衣人单膝跪地,“不过残莲寨的人已经……”
“无妨。”屠九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烛光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吩咐下去,在函谷关布下天罗地网,这次,我要他们插翅难逃。”他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挂着幅巨大的长安地图,密密麻麻的红点标记着血煞宗的势力范围。他拿起朱砂笔,在函谷关处重重画了个圈,“再派‘幽冥十二使’中的三位,务必将钥匙夺回来。”屠九绝又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水晶球,球内隐隐映出李丹枫等人在破庙的身影。
窗外,夜色如墨,一场更大的阴谋正在长安城内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