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沿着量子护盾的表面滑落，泛起幽蓝的波纹，像是夜幕下的一层薄纱。温北栀轻轻抬手，指尖刚触碰到胚胎库外墙，皮肤便迅速泛起金属光泽。这是2111年特有的基因防伪涂层，在与克隆体的端粒酶接触时，会将血肉之躯瞬间转化为活体警报器。
“你还有三分钟。”祁白的声音从暗处传来，他的机械义眼在雨夜里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等巡逻的纳米蜂群换岗。”
温北栀低头看着自己手腕内侧的倒计时刺青，数字“17”正缓慢渗出血来。这是她苏醒后的第十七次任务——破坏胚胎库。每一次轮回，都在相同的位置留下一道新的伤痕。而祁白后颈的条形码似乎也比上次多了一道裂痕，像是一张被撕去半截的过期商品标签。
“上次在这里，你的左腿被粒子网切成了生鱼片。”祁白一边调试电磁脉冲枪，一边低声说道，机械臂关节发出齿轮卡顿的异响，“还记得怎么求我帮你止血吗？”
“你让我念《洛神赋》第十七行。”温北栀将神经链接器插入太阳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颤抖，“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祁白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掌心的纳米虫群迅速钻入她的血管。“现在念给我听。”他说，语气中夹杂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
刺痛感沿着脊髓蔓延开来，温北栀的身体微微战栗。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他虹膜中的画面——那是上一次轮回中，她跪在血泊里为他缝合内脏时的场景。当时，她偷偷用工具在他的心脏芯片上刻下了摩尔斯密码。那些凹凸的金属划痕此刻正在他胸腔深处发烫。
“你篡改了我的痛觉神经。”祁白扯开作战服，露出心口的疤痕，它们组成了一个星月图腾，“是为了让我记住你死过多少次？”
警报声骤然响起，尖锐得令人耳膜生疼。纳米蜂群如黑雾般涌来，整个空间瞬间陷入混乱。温北栀甩出量子项链，蓝光中浮现出十七个时空的残影。每个残影都在重复同样的动作：撕开腹部植入的微型黑洞，将蜂群引向不同的时间线。
“这次用你的机械臂开路！”她撞碎防弹玻璃，基因防伪涂层在接触到克隆体血液的瞬间汽化。
胚胎库内部是一座巨大的环形蜂巢，十万个培养舱悬浮在反重力场中。温北栀的条形码突然发光，最近的一个舱体透明罩自动开启。里面是胚胎时期的祁白，脐带连接着量子计算机，额头已植入了0923的荧光编码。
“原来我们是流水线产品。”祁白一枪击碎培养舱，机械臂因基因共鸣开始解体，“第0923号克隆体与第0317号原体的爱情游戏，真是绝妙的实验设计。”
温北栀的太阳穴突然迸裂，记忆数据流倾泻而出。在未被篡改的原始时空中，她是新月集团的首席基因师。当她将母亲的DNA与机械核心融合时，特意在祁白的痛觉中枢植入了对自己的依赖反射。那些看似宿命般的相遇，不过是预先编写的程序。
“你早就知道……”她踉跄着扶住操作台，全息日志正在播放她设定祁白情感参数的画面。
“我知道你每次接吻时都在收集我的端粒数据。”祁白拆下濒临爆炸的机械心脏，“也知道你在每个时空轮回都故意让我爱上你。”他将心脏嵌入主控台，“但这次，我要修改游戏规则。”
胚胎库的量子护盾开始过载，反重力场接连失效。十万个培养舱如同陨石般坠落，克隆胚胎在营养液中汽化。温北栀在爆炸波中看到奇异景象：不同年龄的自己在其他时空同步破坏胚胎库，而每个祁白都选择在最后时刻保护她。
“为什么？”她拽住正在数据化的祁白，“明明已经看透我是……”
“因为痛苦是唯一真实的东西。”祁白最后的血肉之躯在消散，“你给我的痛觉，让我确信自己活着。”
当温北栀在2070年的暴雨中惊醒时，手背上多了一道形似胚胎舱的疤痕。祁白正在巷尾更换机械义肢，新装的量子眼里旋转着2111年的星图。
“轮回进度18/100。”他扔来一张沾血的《洛神赋》残页，“这次该你念给我听了。”
雨幕中，基因银行的冷冻舱仍在某处嗡鸣。温北栀知道，某个时空的自己正将枪口对准胚胎库的主控台，而祁白永远会在爆炸瞬间用身体为她挡下致命辐射。这场持续百世的克隆之恋，早已分不清谁是猎人，谁是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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