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衣暴露在光线下的脸惨白如纸,嘴唇被自己咬破,一缕刺目的血痕蜿蜒到下巴,脸上爬满了浑浊的泥水和不知是泪水还是冷汗的水迹。那双漂亮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瞳孔深处是劫后余生却仍未散去的、浓得化不开的极致恐惧,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筛糠般剧烈地抖动着,牙齿咯咯作响,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田嘉瑞没事了…锦衣…没事了……
田嘉瑞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滚烫的喉咙里硬挤出来。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昂贵、沾满泥点的外套,迅速而用力地将她瑟瑟发抖、冰冷僵硬的身体紧紧裹住。那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和占有,仿佛要将她与这冰冷可怕的世界彻底隔绝。
他单膝跪在浑浊的泥水里,将林锦衣整个上半身小心地圈进自己怀里。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迅速从旁边助理惊慌递来的背包里,精准地抓出一个自己的保温杯。
田嘉瑞喝点水,热的
他拧开杯盖,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小心地将温热的杯沿凑到林锦衣惨白干裂的唇边。清澈温热的水流缓缓注入她口中。他低下头,滚烫的嘴唇几乎贴着她冰冷的额角,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抚平灵魂的力量。
田嘉瑞别怕,我在
田嘉瑞看着我,锦衣,看着我……都过去了……
整个片场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副导演举着对讲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兴奋还未来得及褪去,便被巨大的错愕取代。摄像师忘了关机,镜头还忠实地记录着这冲击性的一幕。灯光师、场务、化妆师……几十双眼睛瞪得溜圆,盯着水塘中央。
众人议论纷纷,这画面带来的冲击,比刚才巨蟒缠身更加震撼百倍。
一道锐利如淬毒匕首的目光死死钉在水塘中央那刺眼的一幕上。
孙茵站在原地,精心描画过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几乎要刺破皮肤。她感觉一股冰冷的火焰从脚底直冲头顶,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扭曲。田嘉瑞那小心翼翼的姿态,那从未对自己展露过的、几乎称得上温柔的低语,还有他裹在林锦衣身上那件碍眼的外套……都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里、心里!
她费尽心机,不惜冒险制造“意外”,本想看到林锦衣在众人面前失态出丑,最好吓得屁滚尿流,彻底毁了她的形象,让导演厌弃!可结果呢?结果竟然是成全了田嘉瑞的英雄救美!让所有人,包括导演,都看到了田嘉瑞对这个贱人毫不掩饰的紧张和在意!
孙茵呵…
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孙茵紧咬的牙关里挤出来。她猛地转过身,不想再看那令她作呕的画面。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狠狠地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那个精心准备了几个小时、还带着她体温的日式双层爱心便当盒,朝着旁边无人的道具箱角落,用尽全身力气砸了下去!
“啪嚓——!”
精致的漆器饭盒四分五裂,粘稠的酱汁、雪白的米饭、粉嫩的樱花鱼糕……全都混着碎裂的瓷片,这些是他曾说过喜欢吃的东西…现在狼藉地溅在泥泞的地面上,如同她此刻被彻底碾碎的期待。
泥水冰冷刺骨,田嘉瑞单膝跪地的位置早已被浸透。可林锦衣的身体在他怀里,那剧烈的颤抖终于开始慢慢平息。她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抓住了浮木,冰冷僵硬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留下泥泞的指痕。温热的液体大颗大颗地从她空洞失焦的眼中滚落,混合着脸上的泥污,砸在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上,滚烫一片。
保温杯里的温水,一口一口,被他耐心地喂进去。温热的水流滑过她干涩刺痛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灼烧的暖意一点点熨帖她冰冷的恐惧。他低沉的声音就在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别怕,我在”。
她终于能发出一点声音,是破碎的呜咽。将脸更深地埋进他颈窝,寻求最后一点庇护。田嘉瑞环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紧。
副导演终于从震惊中找回了一点神志,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诡异凝固的气氛。
配角工具人咳…那个…小林老师,你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他脸上还残留着刚才捕捉到极致镜头的亢奋,但此刻更多的是面对突发状况的尴尬和无措。在田嘉瑞怀里的林锦衣只是颤抖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刘宇宁还是叫医生检查一下
刘宇宁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提着药箱剧组的医生。
见医生来了,田嘉瑞手臂用力,稳稳地将裹在他外套里的林锦衣打横抱了起来。林锦衣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喘,本能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更深地埋进去,似乎想隔绝所有窥探的目光。她的身体还在轻轻发抖,但已不是那种失控的痉挛。
田嘉瑞抱着她,动作沉稳地涉水走出浅塘,泥水从他的裤管滴落。他无视了所有投向他的、含义复杂的目光——惊愕、探究、恍然大悟、甚至还有一丝艳羡。一直好脾气的田嘉瑞难得冷声道。
田嘉瑞今天到此为止,锦衣需要休息
配角工具人(副导演)当…当然!小林老师好好休息!今天辛苦了!辛苦田老师了!
副导演忙不迭地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不自觉的恭维。田嘉瑞是耳导贵人,也是他不敢得罪人之一,没想到…眼前这两人还有这层关系。
配角工具人(副导演转头给自己找台阶)老赵!你那蟒怎么样?控制住了吗?
驯蛇师老赵脸色也不好看,正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条被刚才意外惊扰、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的巨蟒退回特制的运输箱。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受了点惊,但……还好控制住了。” 他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泥水中相拥的两人,又飞快地扫过地上那盏被扶起、支架明显扭曲的灯架,眉头紧紧皱起。刚才那灯架倒得太蹊跷了,位置、角度……他心里打了个突,没敢立刻说出来。
回到田嘉瑞保姆车,医生检查了一番,也只是受了些惊吓,没什么大碍,他这才放心,便吩咐司机开车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