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

果如小咪所言，南宫一族的话如石沉大海，并未激起几分波澜。在场人更为关注的是墨家的墨陨令。

　　虽然墨羽已逝，但无人可大意。其一人开创的三千溯因阵是真正的大杀阵，但凡有人入阵，必死无一。以六爻起卦，以因果结阵，窥天机，转时利，以果溯因，杀人喋血于无形。

　　传言他也曾将这因果玄妙融入一块令牌中，那片令牌蕴百族之约，蕴因果之势。墨羽死后，也曾有人专门去寻那枚令牌，但却无果。甚至，连墨家现任家主都未能寻其踪，没想到……

　　“少妖言惑众，是真是假，先拿出墨蕴令，让我等一辨。”

　　九华倒也没犹豫，曾经她再火国皇城时似听公主姐姐提了一嘴，不过后来她观那令牌也没特别之处，就将它抛到了储物袋的一角了。

　　九华掏了许久，总算从一个犄角旮旯里寻到了。

　　墨色的材质，有种低调点奢华。其上的陨字磅礴大气，这种感觉，九华真的没觉得哪里特别了，更没感觉到什么因果之气。

　　令牌自她手中浮起，缓缓升在高空，陨字古朴亮眼，只一瞬，九华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在墨陨令出时，是非真假已无须多说。有人停手，退出高台，有人冷目而视，淡淡地看着这一切。

　　可似乎有人还不甘心，一道攻击奔向那道令牌，妄图毁了它。只一瞬，高台上强者尽数出手，只是对的人不是九华，而是那率先攻击墨陨令的人。

　　“蠢货。”有人暗骂，出手狠绝，

　　“都说了内蕴因果，你若是碎了它，只会让因果更快降临。”

　　强者出手，这次是难得的一致，让九华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个令牌这么厉害吗？九华不能理解。

　　因果之势固然厉害，可那些应该是虚幻的，怎会真的被封于一块小小的令牌中。

　　“所以，这才是墨羽的真正厉害之处。”小咪察觉到了她的迷茫，向她解释着。

　　“他以卦起势，偷窥天意，察因果循环之轨，悟这因果奥妙，从而抓住了一些因果，封在这片令牌中。”

　　“这么逆天！”九华觉得不可思议。

　　“那他是不是可以随随便便逆天改命？”

　　闻言，小咪摇头。

　　“哪有如此轻松，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他捉住了这些因果，便会有与此牵绊的因果降临他身。不过是燃烧自身的寿命的功法罢了。”

　　“原来如此。”九华似是有些明了。

　　原主父亲身陨时，好像真的不过才二十几岁，与这个世界千万年寿命而言，就如那昙花一现，不过一瞬间的事。

　　不过，他却是用这一瞬间的年华，惊艳这个繁世，当真是惊才绝艳。

　　九华也没沉溺太久，墨泠不知何时下来的，坐在一个魁梧的侍卫肩膀上，开口示意。

　　九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高台上不知何时战成一团的强者，余光瞥到那擂台上的少年。

　　重瞳石毅，他的目光并未看向这边。一双墨色不知想起了什么，晦暗不明，独立在废墟中。

　　有人离去。

　　虽然也有人觉察，却选择了默不作声。南宫家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们欲出手，却遭人阻拦。刚才南宫一族有人出手毁墨陨令，惹了众怒，现在有大半人都对南宫一族的人出手。

　　也无人注意其他人的离开。

　　离开南宫地界，她们才停下脚步。夜晚的秋风带着点点寒意，掀起墨泠的衣摆。点点咳一涌出，脆弱的身躯似在风中飘摇。

　　她现在驻足于此，看着九华，似有话要说。

　　“你有什么要说的，直言便是。”九华说得直接，她并不在意。

　　“你还好吗？”

　　她看着九华衣摆上那仍在的血迹，有些踟蹰地问。

　　“我很好，不必担心。”

　　墨泠闻言抿唇，局势有些沉默。

　　“你难道就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我……”她有些踟蹰，欲言又止，半响，才轻叹一声。

　　“罢了。墨泠在此多谢九华小姐救命之恩。”

　　她回得坦然，身姿微屈，行了一礼。墨家是世家之族，因久居皇城，便学了凡间的世俗之礼。

　　“所以，所谓的寻我回府是假，带我入南宫王府才是真。”

　　“确实。”

　　“你为何这么做？”

　　“自是为了逆转绝境，寻那一抹生机。”墨泠回答地淡然。

　　她为墨家弃子，此去注定是死局，可她偏偏不信命，她起卦多次推演，才从茫茫绝境之中寻到一丝生机那。

　　“所以，我就是你所说的那抹生机。”

　　“对。”

　　“唯有你入局，我才能有一线生机。我自知这么做有愧于你，亦有愧于师父的传业之恩，可……”她的眸光坚定，

　　“可我还想活下去。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还会这么做。”

　　九华听完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如何表达。

　　沉默半响，

　　“罢了，念你刚才在高台上也曾助我，我便不再追究。只是只此一次，下次若你还是算计我，我定不会轻饶你。”

　　九华说得冷冽，不留情面。

　　“好。”墨泠轻声应道，莹白的肌肤被霜风吹得有些红意。

　　太过脆弱了。

　　九华叹道。

　　“你走吧！莫要再回墨府了。”她的声音散在了阵阵清风中，带了无尽的惆怅。

　　层层墨色下，九华迎风而立，不知再想些什么。

　　小咪似感觉到了她的沉思，从空间中跃了出来，

　　“在想什么？”

　　“在想这人生。”

　　“怎么？是因为墨泠，动摇了你的道心。”小咪打了个哈欠问。

　　“倒也不至于如此，还有我什么时候有道心了？”

　　小咪翻了个白眼，并没有回话。

　　“那是因为什么？”

　　“只是感慨。你说，我之前对战才和石毅说，人命并非草芥，世间万物应该珍稀，什么都比不上活着重要。只是没想到，转眼就应在自己身上，你说神不神奇？”

　　“太过正常。”小咪点评。

　　“可在这个世界，是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为基准，信奉强者为尊。可若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石毅所求的，与你所求的道，也并无不同。”

　　“怎么说？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的道，你这么会知道。”九华有些好奇。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每次遇到危险都会爆发无尽的求生之意，就如枯草逢烈火，虽会成为灰烬，但根骨里仍有求生之意，只等一场春雨，便可再次重生。”

　　“是吗？”

　　“还有，你是不是有什么未解的心结？”小咪不知想到了什么，严肃地问。

　　“有吗？”

　　看她装做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小咪也只是开口劝诫。

　　“所谓往事如烟，如今你是九华，前世之事，就莫要纠结了。”

　　小咪的话久久弥漫在九华耳边。

　　天上的明月依旧，九华望着它，久久不语，眼中不见明月，亦不见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