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云子打着哈切还没走多远,又突然折返回来,他未回到地上,而是转了个方向,直直地朝云端而去。白云朵朵,若不注意,无人能察觉到其间的点点波澜。
逸云子施法闯了进去,寂静的空间,无际的古殿,是熟悉的气息,自岁月深处而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女子的声音悠扬空灵,似从无际岁月而来,拨开层层雾霭。逸云子顺着那道声音望去。
只见,一位女子独卧高塌之上,曲线优美,身姿曼妙。周身气息浮动,连着这古殿都泛起涟漪。不同与其他人,女子的那双重瞳格外引人注目,隐隐混沌萦绕,神光闪耀,显得格外神圣诡异。重瞳女看见了来人,便收了周身威势。
“没想到你睡了这么多年,终于是舍得醒了。”女子声音淡然,似是再话寻常。
“那有何法,再不醒来,怕是连窝都没有了。”他似是无奈地摇摇头,虽是年轻的样貌,却尽是沧桑。
“那你这次又能醒多久?”
闻言,逸云子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
“不知。”语气中尽是无奈。
上古重瞳女闻言不再言语,她在这世间逗留太久,世事不必言尽。她的目光穿过云层,落在那已经行至高空的少年身上。同样的重瞳天赋,让她不由出世来会他一面。
逸云子显然也注意到了。
“看来你是专门为那少年而来。身负重瞳,注定是震烁古今的存在。”他的话语幽幽,似是在暗叹。
“可惜,时机未到。”女子起身,裙摆摇曳而下,散在脚下。她一步步前进,重瞳微动,观测着那少年。
天梯之外,是虚空,亦是心境。往事回转,亦是心境在起微澜。
在那步步天梯周围,始终都有一位少年的影子,即使极力践踏,也不能消磨。
“他尚且年少,心境未定,我还是来早了。”
她不再观望,身后的古殿慢慢消融,那是她自身道场的收敛。
不过,她眼帘一瞥,似乎有望见另一道小小的影子。尚在天梯的底部,正缓缓而上。
那正是九华.
天梯蔓延向天际,九华也不知她的终点在何处。可眼下她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一阶一阶地往上爬。在这之中,时间像是放慢了脚步,不问风声,只有无边的寂静。
一百.....
五百.....
一千......
风平浪静,仿佛天地间只此她一人,漫漫虚空,诉说着无边的寂寞。
九华内心有些许迷茫,因为她这一路走来,并未遇见任何磨难,只有那遥遥望去,远不可及的天梯。
这是考验吗?
两千......
越来越迷茫了。
思绪涌动,在九华不注意的瞬间,周围的白雾越来越大。
脚下的步伐仍未停止,可九华隐隐觉得自己头脑有些恍惚。
看到这一幕,重瞳女竟觉得有几分有趣。
“前面两千阶梯竟然都未起一丝波澜,这女娃心境竟然如此纯净。”
天梯测毅力,更测心境,空虚寂寥之时,人总是会去想一些无关之事,以寻求慰藉,可这女娃却不起丝毫波澜。
“这女娃,你寻得倒是不错。”重瞳女看着,若有所思。
逸云子也没有回答,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盏茶,正慢慢品着,只是望向九华的视线,深沉莫测。
“一般。区区两千阶就起了波澜,还是比不上重瞳。”他话语淡淡,似是并不放在心上。
女子闻言也没有多语,只是身形渐淡,白云拂过,刚才存在这的古殿恍如幻觉一般。
人走了,但逸云子却微动,他在看着下方的动静。
已经两千三百阶了,周围景物如同放电影似的,映着人的一生。
是那小姑娘的心境。
不,准确地来说,那是桑念的一生,是九华埋藏在她心底深处的心境。
熟悉的黑暗,熟悉的小黑屋,这里的摆件十分熟悉,却也十分冰冷。一道身影不知在其中蛰伏了多久,再次出现在阳光一下时,骨瘦如柴,单薄地不似人样。
她面前站着是一群人,似是熟悉,更是陌生,无端的大骂,无声的指责,一直将她围绕。
白茫茫之中,似又一双熟悉的大手,紧紧地桎梏住他的喉咙,锁的她喘不过来气。她吓得用力拍打,想要挣脱,直到薄雾散开,那熟悉的面貌出现,她恍若一盆凉水浇下,遍体生寒。
冰霜在脚下滋生,渐渐向天梯侧蔓延。
透骨的寒意,九华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清醒。
大手渐渐稀薄,最后消散,最后只剩那一帧帧画面在不停地闪现,宛如放电影一样。小女孩的一生,算不上平顺,无时无地不再挣扎。熟悉的黑屋,熟悉的扼制住咽喉的大手,还有那熟悉的病房。
小女娃的面色冰寒,周身寒气弥漫,而她手间的琨玉也不停地发着光,似是在昭示着什么。空间被冰寒所影响,渐渐弥漫起薄雾。恍惚之间,少女的模样渐渐在雾中勾勒。
九华冷眼观着前世的一切。她清楚地知道那是她的经历,那所浮现的,是她的亲人。
可那又如何?
她脚步没有丝毫停留,浅浅掠过,向上攀登去。
两千九十九.....
最后一刻,九华停下了脚步,她所望向的是那浮光中的最后一幕。
病房里的女孩安静又恬静,空旷的屋子孤零零的,窗外的微风拂过,带起树叶一阵战栗,生机盎然,岁月平静。
“或许,这世间之事都不值得我停留,但除了你。”
她喃喃道。
“若我都不为你停留,谁又会多看你一眼。”
她伸手想去碰,但终归是浮尘,一碰即散。
“罢了。”
冰霜炸裂,那些她走过的天梯都慢慢成为粉碎,连带着那如同放电影的一生。绿意在脚下生长,似自寒极而始,带着点点生机。
身于淤泥,心向朝阳,前世的桑念从未因淤泥而困住,今日的九华更不会因往事而束缚。都是她,却也不是她。
一股力量自心底而生,似是潜伏已久,一日打破,便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
战意燃起,那是前所未有的激情。
逸云子看着皱了皱眉,刚才那一幕,若他没看错,那是……
“旁观因果,尽斩执念。”
“原来,这才是它们选择她的原因吗?”
他喃喃自语。
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冷眼看自己的过去。那是极致地冷漠,极致地无情。
至少他是做不到的,不然也不会浑浑噩噩,每次一睡就是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