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断港风声猎猎,海面雾气未散。远处残帆摇曳,像是无人掌舵的渡船在风中守着未归的旅人。
玄霁站在断石前,眼神停留在那几道篆书上,指尖微微收紧。
安 封 戍 肃 四字斑驳,却带着无法抹去的气息
他低声道:“我曾与‘安肃’共巡海门三关,他守肃关,我守安关。”
承越站在他身旁,轻声问:“此人性情如何?”
“稳重 少言 敬令如山。”玄霁目光沉静,“但他有一事 与我不同。”
“他不愿东渡。”玄霁顿了顿,“他是被令随行。”
狐之助低声道:“那他是否……在途中沉眠?”
闻笙翻开记录图卷,测定副本灵息:“此地灵息不全,却有一处偏北旧船舱浓度极高。”
“去看看。”希梦开口。
他们一行人穿越断桥,步入风蚀船楼。阶梯早已腐朽,墙壁斑纹被海风舔成薄纸。最深处的舱室内,却静悄悄燃着一盏油灯,火光不摇。
“那灯……”柳砚咽了口口水,“看起来昨天才点的。”
船室中央,有一张木塌,塌上静卧一人——黑发束冠,甲胄未卸,双眼紧闭,神情平静得如同睡着的士卒。
玄霁停在门前,不敢踏进一步。
希梦回头看他:“你不进去?”
“他若醒。”玄霁声音低而稳,“我不想 他见我第一眼 是我站在命令他的人身侧。”
她心头一震,轻轻推门而入。
刚一靠近,那人眉心处的灵纹微微泛光,船室瞬间泛起白雾——幻象结界启动。
“所有人 退至阵外。”她下令。
唯她被卷入梦中。
梦中 是一片未曾启航的港口。百名士卒整装列队,远处官使宣读册令。
她站在队尾 却听清每一个字
“肃关卫将 安肃 奉命随徐福东渡 执军纪第二律 守东海接引之道 不得抗命”
列队中 一人低头无言 却不动半步
下令者喊:“为何不行?”
那人终于开口:“我未请辞 亦未请命”
“此非吾愿 亦非吾任”
周围士卒皆动 无人再看他一眼 他却未追随
她站在他身后 轻声问:“你怕吗?”
“吾不惧远行 亦不惧归不得。”
“那你为何 不愿前去?”
他眼神平静:“因彼岸无主 我不愿以刀名 随未知之海而失”
下一瞬 梦境如水般破碎 白雾散尽 她睁眼回到船舱
那人依旧未醒 却口中轻念
“玄霁……你来迟了”
玄霁听见那句 呼吸一滞
“他……还记得我。”
狐之助低声道:“是记得 也是责问”
希梦望着塌上的沉眠者:“他是叫安肃?”
玄霁点头:“肃关之刃 安肃 吾兄吾敌 吾所敬之人”
闻笙开启灵息仪 记录下那人的魂纹:“刀灵识未碎 但主印断 接引需重构”
承越沉声道:“是否可由主唤醒?”
“得应其梦 若不入其志 即使主在 亦无回音”
她低头:“我会试。”
狐之助从背包里摸出纸笔:“那先写入唤醒记录吧。”
她执笔在灵识卷轴上写下:
【本丸刀灵预登记 · 编号004】
【名号 安肃】
【前世 秦制肃关镇守刀】
【现状 副本沉眠中】
【属主 待定】
风继续吹过断岸 船楼外 海声浩荡
安肃仍未醒 却已听到 归途之音
她走出舱室时 脚步微重 仿佛梦中的言语仍缠绕在脑海不散
玄霁站在外面 没有多问 只是递来一盏温茶
她接过 轻声道:“他很清醒 却也很执拗”
“是他”玄霁答 “他若轻易动摇 就不会是肃关之守”
“你后悔那时未替他说情么?”
玄霁摇头:“吾无此权 亦不敢妄议圣令”
“可我今愿替他说一句话”
“何句?”
“归家无错”
玄霁抬眼 看向晨雾渐散的界断之海
雾中隐现一段残舟如梦 正缓缓向他们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