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眸望去,只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隐没在黑暗里,他往前迈了步,似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我和萧伊。
这家伙还真是够谨慎的……
那人似是观察够了,确认是我们俩后才从角落走出来。
是名警员,一身笔挺警装,黑色寸头衬得五官愈发硬朗,利落的发型丝毫没折损他的颜值,只是眼底藏着些青影,看样子他们到场后已忙碌许久。
他走到我们身前,站姿挺拔如松,朝我们敬了个标准的警礼,而后表明身份:
“竹先生,萧先生,你们好。我是艾斯木刑场的警员黄柏,感谢二位前来协助我们侦破这起凶案。请二位跟我来。”
自称黄柏的警员冲我们颔首示意,随即领着我们往C楼地库走去。
萧伊边走边不断扫视四周,我满心疑惑,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周遭除了一堆废弃的汽车零件和疯长的草丛,再无他物。
我忍不住往他关注的方向凑了凑,问道:“你在看什么,萧伊?”
他瞥了我一眼,淡淡摇了摇头,没搭腔。
我碰了个软钉子,只能默默退了回来,心里暗忖:嘿…哪有这样待人的…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我们才抵达地库入口。其实刚在门口时我就察觉到一丝异样——还未走进地库,门口一块碎裂玻璃的反光就猝不及防地刺进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循着光去探寻源头,却什么端倪也没找着。
往里走了大约几十米,空气中那股奇怪的味道便如墨滴入水般渐渐晕开,且浓度越来越高。气味的变化极具层次:起初是一缕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像极了某种廉价香薰的味道;没过多久,香气便被一种不浓不淡的腐臭味取代,闻起来浑浊又粘稠;等到能隐约听见前方的谈话声时,空气已然被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混合着腐肉糜烂与肉体被高温灼烧的复合臭味彻底占据,那味道恶心得仿佛要把人的五脏六腑都拧在一起,周遭连一丝活气都容不下。
我抬眼望去,见黄柏身前约二十步远的地方,聚集着一群人。从他们统一的制式着装判断,应该都是警局的人。不过其中有三四个年轻人,穿着与其他人略有不同的浅色训练服,站姿稍显拘谨,一看就是刚入职的实习新人。
黄柏快步走上前,朝人群中一位身着笔挺正式警服、眼神锐利有神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了几句,中年男人听完后微微颔首,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和萧伊。
我的听力天生就比常人弱上几分,这源于小时候家里发生的一场意外。具体细节我已记不太清,只隐约残留着一些碎片式的记忆:那是个暑假的午后,阳光把柏油路烤得滋滋冒油,父母去城郊的长辈家探亲了,留我和哥哥在家。那时我刚满八岁,哥哥竹辰白快十三了。
哥哥性格很孤僻,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平日里话也少得可怜,唯独对我格外温和。他生得清秀,眉眼间带着股少年人的干净,只是性子太过内敛,常被外人误认为懦弱。也正因如此,他在中学外被一群小混子堵过,那些人拿烟头在他脖子上烫了一块狰狞的伤疤,最后父母拿钱息事宁人,这事才不了了之。
出事那天下午,哥哥像往常一样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我被母亲硬逼着去卧室睡午觉,满心不情愿地躺在床上,不知道迷迷糊糊睡了多久,突然被一股刺鼻的浓烟呛得瞬间清醒。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客厅,眼前已是一片呛人的烟雾。还没等我站稳,就听见窗户被猛地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大力将我从窗口扔了出去——我家在三楼,万幸楼下是邻居家的饭店,清晨支起的遮阳篷还没收,我重重摔在篷布上缓冲了一下,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耳边就炸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大的冲击波将我掀得腾空而起。左耳边只剩下尖锐刺耳的耳鸣,浑身被一股灼热的气浪包裹着,等我摔落在地时,周围已经是一片混乱的尖叫与哭喊。
“快抱走!这谁家的小孩!”
“三楼!三楼那间屋子爆炸了!”
“天啊!是竹轩泽!”
邻居家的小孩惊恐地大喊着我的名字,我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半昏迷间,我听见了父母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小姨在一旁焦急地打着电话,语气里满是慌乱:“竹辰白还没找到?都这么久了,人要是没了,怎么可能家里连尸体都没有?”
我听不清后面的内容,只捕捉到“没了”两个字,眼角便无意识地滑下一滴泪。我比谁都清楚,是谁拼尽全力把我从窗口扔下来,也无比清楚,如果不是他,此刻躺在床上的会是谁,而外面生死不明的又会是谁。
我回过神,隐约听见那边传来几个字:“人……来……尸体……什么?!”
我抬眸,瞧见萧伊一脸平静地站在我身边,他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眸里,此刻似乎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我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走到一旁,向一位实习女警员询问:“女士,你大致了解现在的情况吗?”
她瞥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地摇了摇头,径直走开了。
我愣在原地,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疑惑,又夹杂着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