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凿子，瞬间击碎了齐芙刚刚筑起的、由回忆构筑的温暖堡垒。
空气凝滞。
刚才还流淌着轻松暖意的休息室，温度骤降，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齐芙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滞涩困难。
脸颊的温度不受控制地急剧升高，热意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血液奔涌的声音，在骤然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为什么没联系过？
这个问题在她心头盘旋了无数次，像一个无解的谜题，沉甸甸地压了七年。
此刻被他如此直接地问出来，她的大脑却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作响的慌乱。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视线慌乱地落在自己交握的双手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颜色，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另一只手的手背，留下浅浅的红痕。
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这七年，其实一直像个追光者，远远地看着他从校园里的风云学长，一步步走到聚光灯下，成为遥不可及的星辰？
说随着他越来越耀眼，自己内心的自卑就像藤蔓一样疯长，将那点可怜的勇气彻底缠绕窒息？
说他们之间的距离，早已不是简单的物理距离，而是隔着整个娱乐圈的喧嚣，隔着万千粉丝的呐喊，隔着她无法跨越的阶层鸿沟？
还是说出那个，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更隐秘的少女心事？
每一个念头都在脑海里翻滚碰撞，却找不到一个可以宣之于口的答案。
她不敢抬头去看马嘉祺的眼睛。
即使不看，她也能感受到那道目光，深邃，专注，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正一寸寸地剖析着她的狼狈。
他没有催促。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如同一个极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自己走出藏身的灌木丛。
这份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具压迫感，无声地将她包裹，让她无处遁形。
齐芙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空气冰冷，带着休息室里淡淡的香薰味道，却丝毫无法缓解她胸腔的紧绷。
她艰难地掀动嘴唇，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那时候……”
她停顿了一下，试图稳住声线，却依然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马老师已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后来……后来又很快出道，成了，成了大明星……”
每一个称谓的吐出，都像是在提醒她彼此间巨大的落差。
“我觉得……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
“我……我怕打扰你。”
这是实话，至少是她能说出口的那一部分实话。
也是最安全，最不容易出错的理由。
马嘉祺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齐芙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蹙了一下。
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情绪快速地闪过，快得让她抓不住，像是失望，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
“是吗？”
他淡淡地反问，声线平稳，听不出喜怒。
这平静的两个字，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齐芙本就波涛汹涌的心湖里，再次激起不安的涟漪。
她更加不敢看他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胸口。
“嗯……”
她含糊地应了一声，感觉自己的辩解苍白无力。
“而且，我那时候……也挺忙的。”
她试图寻找更多的佐证，让自己的理由显得更可信一些。
“忙着学业，后面又忙着……找工作，准备毕业的事情……”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虚，连她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那些所谓的忙碌，如何能成为彻底断绝联系七年的理由？
不过是怯懦与自卑的遮羞布罢了。
马嘉祺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在她低垂的头顶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仿佛接受了她的说法，又或者，只是暂时将这个疑问搁置。
他换了个话题，语气重新变得温和，带着导师的关切。
“接下来比赛会越来越激烈，好好准备。”
“你的声音很有潜力，不要浪费。”
话题被自然地拉回了比赛，拉回了他们此刻最“合理”的关系——导师与学员。
齐芙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像是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得以喘出来。
她连忙抬起头，快速地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谢谢马老师，我会努力的。”
庆幸，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她暂时蒙混过关了。
可心底深处，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悄然蔓延开来。
那个藏了七年的秘密，那个或许能解释一切的真正原因，终究还是被她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未能见光。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工作人员探进头来，语带歉意地提醒。
“马老师，时间差不多了，该去下一个录制场地了。”
马嘉祺应了一声，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身形挺拔，简单的休闲装也掩盖不住周身的光芒。
齐芙也跟着站起来，低着头，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学生。
马嘉祺走到门口，握住门把手，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齐芙。
这一次，他的眼神很复杂，包含了太多齐芙看不懂的情绪，探究、鼓励，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他顿了顿，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齐芙。”
“别再把自己藏起来了。”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齐芙一个人。
她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愣愣地站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离开时带起的微风，和他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
她反复回味着他最后那句话。
别再把自己藏起来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是他看穿了她用身份差距和忙碌编织的谎言？
是他察觉到了她内心深处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卑怯与暗恋？
还是……仅仅是作为导师，对一个有潜力但不够自信的学员的常规鼓励？
齐芙的心，再一次被彻底搅乱了。
那个她以为已经被暂时掩埋过去的秘密，像一块沉重的巨石，重新压回她的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缓缓地坐回沙发上，双手捂住了脸。
指尖触及的皮肤，依旧残留着未散的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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