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不必。"他条件反射地拒绝，随即被自己声音里的嘶哑吓了一跳。

最近他越来越少开口说话，有时候清晨醒来，会发现舌面上躺着几片透明的水仙花瓣，仿佛连身体内部都在被这座庄园同化。

指尖碰到锁骨处的疤痕时，纳西索斯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道福利院留下的鞭痕正在逐渐变淡，而卢修斯每晚用古怪药膏涂抹过的地方，皮肤却呈现出珍珠母贝般的诡异光泽。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开始为此感到欣喜——就像那些被摆放在温室里的水仙，会因为主人额外的养分供给而舒展叶片。

宴会厅的乐声隐约传来。

纳西索斯机械地整理着袖口的蛇纹纽扣，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期待卢修斯的评价。

这个念头让他胃部绞痛，喉间泛起铁锈味。

镜中少年的嘴角又浮现出那个不属于他的微笑，金发间不知何时缠上了新鲜的水仙花，露珠顺着鬓角滑落时，他分不清那是不是自己的眼泪。

纳西索斯穿过长廊时，有意无意地放缓了脚步。两侧墙壁上，挂满了历代主人的肖像画。那些先辈们，拥有着与他相似的银灰色长发，在画框之中仿佛带着一抹穿透岁月的凝视，静静地看着他，让他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最近他开始注意到，每当卢修斯触碰他，画中人的眼睛就会转向别处，仿佛在回避某个不堪的秘密。

"啊，我们的小水仙终于来了。"卢修斯在宴会厅门口迎接他，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指抚过他领结下的肌肤。

宾客们的目光立刻黏了上来，纳西索斯熟悉这种注视——和上周拍卖会上看那尊古希腊少年雕像的眼神一模一样。

"转过身让德·维尔福伯爵看看你的新礼服。"卢修斯在他腰后轻轻一推。

纳西索斯像牵线木偶般旋转时，听见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那声音多像福利院后院那些野水仙在风中凋零的动静。

香槟杯碰撞的声音中，某位戴着鸵鸟羽毛帽的夫人用扇子掩着嘴感叹："简直和神话里的纳西索斯一模一样！男爵从哪里找到这么完美的..."

"命运总是眷顾虔诚的人。"卢修斯打断对方，手指缠绕着纳西索斯的一缕金发把玩。

少年垂下眼睛，盯着大理石地面上两人的倒影——他的影子淡得几乎透明，而卢修斯的影子边缘却蠕动着可疑的波纹。

宴会进行到甜点环节时，纳西索斯发现自己正机械地吞咽着镀金餐盘里的杏仁奶冻。

甜品做成水仙花的形状，花蕊是会融化的蜂蜜。

他突然想起第一个月在庄园吃到的草莓，那些果实红得反常，咬开后汁液像血一样沿着手指流淌。

"不喜欢今天的甜点？"卢修斯突然贴近他耳语，冰凉的手指抚过他的后颈。

纳西索斯摇头时，一颗水珠从睫毛坠落，在奶冻表面激起细微的涟漪。

宾客们以为这是感动的泪珠，实际上他在为身体的条件反射而恐惧——仅仅因为男爵的触碰，他的脊椎就窜过一阵战栗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