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3:33,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发出濒死的嗡鸣。
冬青站在收银台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眼下方——那里新出现了一道细小的金色纹路,像是干涸的泪痕。自从时间裂隙事件后,这只寄宿着赵吏灵魂碎片的眼睛就变得异常敏感,每当阴气重时就会隐隐作痛。
"叮——"
自动门突然开启,但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阵刺骨的阴风卷着枯叶闯入,在地板上拼出一个诡异的符号:一个圆圈里套着倒三角形,正是冥界鬼差的标记。
"来得真准时。"翡翠的声音从货架后传来。她今天换了装扮:黑色皮衣上缀满铜钱,右耳戴着枚骨制耳钉,缺失的左手小指处安装了一个精致的银质指套。"阴律司的走狗们最喜欢这个时辰。"
冬青刚要回应,冰柜突然发出不正常的轰鸣。他转身查看,发现玻璃门上凝结的冰霜正自动组成文字:
"摆渡人赵吏,即刻至冥界述职"
每个笔画都在向下淌血,在冰柜底部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更诡异的是,血泊中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正对着冬青无声嘶吼。
"传讯血符。"翡翠一把拉开冰柜门,将一把朱砂撒进去,"看来冥界真的乱套了,连基本礼仪都不讲了。"
血符遇朱砂即燃,发出刺鼻的腐臭味。火焰中传出数个重叠的声音:"叛徒...包庇...处决..."
冬青的右眼皮突然狂跳。他抓起柜台下的桃木剑,剑身不知何时已经布满裂纹,其中一道裂缝里渗出黑色的黏液。
"他们来了。"翡翠突然绷直身体,银质指套弹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至少五个,都是精锐。"
便利店的所有镜子同时蒙上水雾。水珠顺着镜面滑落,形成无数道细小的水痕,每道痕迹里都映出不同的场景:冥界审判厅、忘川河畔、地狱刑场...所有画面中都有鬼差在厮杀,黑色的制式长袍被同伴的血染得斑驳。
"冥界内战?"冬青压低声音。
翡翠的银针在指间转动:"不,是清洗。所有与赵吏有关的派系都在被肃清。"
她话音刚落,收银台的打印机突然自动启动。一张张带着霉斑的纸张吐出,每张纸上都印着同一份通缉令:
"夏冬青,男,阳寿异常,涉嫌干扰阴阳秩序。活捉者赏百年阴德,击杀者赏往生特权。"
通缉令上的照片竟然是动态的——里面的冬青缓缓转头,对着现实中的自己露出诡异的微笑。
"啪!"
翡翠一把按住那张邪门的通缉令,银针穿透纸面。纸张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在她手中化为一团黑灰。
"他们给你打了魂印。"翡翠脸色难看,"现在整个冥界的鬼差都能感知你的位置。"
仿佛印证她的话,便利店四周突然响起锁链拖地的声音。冬青的左眼突然剧痛,暗金色的视野里,他看到五个半透明的黑影正穿过墙壁——每个黑影的胸口都别着倒三角形徽章,但徽章上的纹路各不相同。
"五方鬼差..."冬青本能地念出这个陌生的名词,"东方青面、西方白袍、南方赤发、北方黑甲,还有...中央的黄泉引路人?"
翡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赵吏的记忆碎片开始融合了?这不是好兆头。"
没时间多说了。最先穿过墙壁的是西方白袍,它手持一本滴血的生死簿,封面上钉着七枚铜钉。当它看到冬青时,书本自动翻到某一页,上面的文字开始蠕动重组:
"夏冬青,阳寿已尽,当于癸卯年..."
冬青没让它念完。他抓起柜台上的盐罐砸过去,食盐在空中形成一道银白色的屏障。白袍鬼差发出嘶嘶的声响,像是灼烧的烙铁浸入冷水。
"躲开!"
翡翠一把推开冬青。她原先站立的地板上突然刺出数十根黑色骨刺——北方黑甲从地底发动了袭击。这些骨刺上刻满古老的诅咒文字,每一笔划都在渗出脓血。
"五帝钱,起!"
翡翠甩出五枚铜钱,铜钱在空中排成五边形,发出刺目的金光。但鬼差们早有准备,南方赤发甩出一张血符,瞬间污染了三枚铜钱。被污染的钱币长出利齿,反过来咬向翡翠的手腕。
冬青的左眼突然自动聚焦。在暗金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每个鬼差胸口都连着一条因果线——五条线在便利店天花板交汇,连接着一个模糊的庞大身影。
"他们在被远程操控!"冬青大喊。
东方青面趁机扑来,它手中的锁链竟然是由人脊椎骨串成,每个骨节都在发出凄厉的哀嚎。冬青勉强用桃木剑格挡,剑身却"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一节断剑划过他的脸颊,流出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粉的暗红。
血滴落地的瞬间,整个便利店的地板变成了半透明。冬青惊恐地看到下方层层叠叠的"便利店"里,每个时空的自己都在与鬼差战斗。而最底层那个最古老的当铺中,穿长衫的"夏冬青"正将一枚铜钱塞进鬼差嘴里...
"别看!"翡翠一脚跺在地板上,"时空叠加会撕裂你的魂魄!"
但已经晚了。冬青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的意识开始下沉,穿过无数个时空层面的便利店。在坠落的过程中,他听到赵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记住,鬼差没有真正的形态..."
冬青猛地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对面是五个被锁链束缚的人形——一个老态龙钟的法官、一个穿护士服的少女、一个建筑工人、一个西装革履的精英,还有个穿外卖制服的年轻人。
"这才是鬼差的真身?"冬青震惊地看着他们。
法官抬起头,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个不断旋转的黑洞:"夏冬青...你看到了不该看的..."
冬青突然明白了。所谓的"五方鬼差",不过是冥界从各行各业刚死之人中挑选的临时工。他们被灌入统一的阴气,戴上象征身份的面具,就成了阴司的爪牙。
"谁在控制你们?"冬青上前一步。
外卖员突然剧烈挣扎起来:"快走...它在通过我们看你..."
纯白空间开始崩塌。冬青感到一股可怕的视线正顺着鬼差们的因果线投来,那视线中蕴含的恶意让他浑身血液几乎冻结。千钧一发之际,他抓起断掉的桃木剑,狠狠刺向五条因果线的交汇点——
"噗!"
想象中的阻力没有出现。桃木剑像是刺穿了某种薄膜,冬青的视野瞬间回归现实。他发现自己仍站在便利店中央,而五个鬼差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他们的制服像蜕皮一样从身上剥离,露出里面普通亡魂的模样。
翡翠目瞪口呆:"你...你怎么破的'五鬼摄魂阵'?"
冬青还没回答,便利店的所有玻璃制品突然同时爆裂。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面巨大的镜子。镜中浮现出冥界审判厅的场景:高台上端坐着一个戴青铜面具的身影,它手中把玩着五个人形木偶——正是刚才那五个鬼差的模样。
"泰山府君..."翡翠的声音发抖,"不对,是假冒的!"
镜中的"府君"突然转头。面具下的眼睛与冬青对视的瞬间,他左眼中的赵吏碎片突然沸腾起来,暗金光芒不受控制地爆发。
"找到...你了..."镜中的存在发出非人的声音。
危机时刻,便利店的自动门突然开启。一个穿黑色风衣的身影斜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熟悉的铜戒指。
"打扰别人营业可是要遭天谴的。"来人懒洋洋地说。
冬青的心脏漏跳一拍。那个站姿,那个语调——
"赵吏?"
但当他看清来人的脸时,希望瞬间破灭。这是个陌生青年,右眼戴着黑色眼罩,左脸爬满暗红符文,与赵吏的纹身相似却不相同。
"哟,初次见面。"青年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虎牙,"我是新派来的摆渡人,代号'阿金'。奉命来接管这片辖区...以及你。"
镜中的假府君发出愤怒的咆哮。青年不为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怀表,"啪"地打开表盖。表盘上没有指针,只有一张微型黄符。
"时间到了,各位。"他轻弹表壳,"该清场了。"
黄符自燃的瞬间,五个虚弱的鬼差魂魄被吸入怀表。镜中的假府君还想说什么,青年突然掏枪射击,子弹穿过镜面,将影像击得粉碎。
翡翠警惕地挡在冬青前面:"你到底是谁?"
"我说了啊,阿金。"青年把玩着怀表,突然压低声音,"不过赵吏前辈可能提过我另一个身份——他成为摆渡人前,最后救的那个战地医生。"
冬青的左眼突然刺痛。一些陌生的记忆碎片涌上来:战火纷飞的年代,一个戴红十字臂章的年轻人被炸断双腿,赵吏跪在血泊中撕下自己的...
"啊,看来他给你留了不少记忆。"阿金意味深长地看着冬青的左眼,"那就好办了。听着,冥界现在分两派:一派要抓你去完成泰山府君祭,另一派..."
他故意拖长音调,突然掀开眼罩。那只本该失明的眼睛里,跳动着与冬青左眼同样的暗金光芒。
"...想帮赵吏前辈完成最后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