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南河的游船在暮色中燃烧,账本的火星随黑烟升腾,将589.3纳米的光谱撕裂成破碎的虹。林夏蜷缩在酒柜的阴影里,指甲抠进檀木雕花的缝隙。白西装男人焚烧文件的动作优雅如指挥交响乐,他的鳄鱼皮鞋尖沾着程述替身的脑浆碎屑,此刻正随火光在地毯上拖出蜿蜒的黏液反光。
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的刹那,全息投影在船舱炸开。程述的医疗报告悬浮在焦油味的空气中,“脑癌晚期”的诊断书下压着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岁的他站在清迈大学实验室,手中试管里的蓝色液体正在沸腾,而窗外暴雨中的芭蕉叶上,赫然趴着只虎口带玫瑰纹身的雨蛙。
“记忆移植不是技术,是献祭。”白西装男人突然开口,他的金丝眼镜链垂在焚烧炉边缘,被高温熔成液态的银,“程述用你的痛觉神经当祭坛,我们才能把议员的意识上传到云端。”
林夏的瞳孔微微收缩。酒柜玻璃的倒影中,无数个自己正在同步移动:穿校服的、缠绷带的、握枪的……每个镜像的耳后都缀着朱砂痣,像是被批量盖下的质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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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闪回:雨蛙的隐喻
程述曾将雨蛙养在实验室的生态缸里。那些碧绿的小生物总在暴雨前爬上玻璃,用带吸盘的脚蹼叩击缸壁。“知道它们的皮肤为什么能变色吗?”他用镊子夹起一只雨蛙,虎口的玫瑰纹身被鳞片映成青紫色,“因为它们的细胞里藏着整个湄南河的雨季。”
林夏记得自己当时正为他包扎被试管烫伤的手:“就像你的记忆实验?”
“不,”他将雨蛙按在扫描仪上,皮肤纹理在屏幕中放大成星图,“这些纹路是天然的量子纠缠图谱——我不过是个抄袭自然的拙劣学生。”
此刻的游船甲板传来脚步声,白西装男人突然僵住。程述的替身——或者说第43号迭代体——完好无损地站在舱门口,虎口的玫瑰纹身鲜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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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博弈
“你比预定时间晚了2分37秒。”白西装男人推了推熔毁的镜框,烧焦的皮革味混着他袖口的檀香,在船舱里发酵成诡异的甜腥。
替身程述的皮鞋碾过灰烬,定制西装的剪影与二十年前的实验室白大褂重叠。“延迟是因为要处理这个。”他抛出一枚沾血的芯片,落在林夏脚边时自动播放全息影像——真正的程述正浸泡在医疗舱里,癌细胞如藤蔓缠绕着他的脊髓。
“他的意识在上传时出了点故障。”替身用鞋尖挑起林夏的下巴,这个动作与程述调教克隆体时如出一辙,“现在整个系统认为你才是病毒本体。”
林夏的臼齿咬碎舌尖血囊,阻断剂的苦涩在口腔炸开。当她伸手去抓芯片时,替身的瞳孔突然扩散成实验室雨蛙的竖瞳:“知道为什么选589.3纳米吗?这是人类愧疚感达到峰值时的视网膜共振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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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游时刻
游船突然调转航向,湄南河的浊浪拍碎在防弹玻璃上。林夏在颠簸中撞开暗门,顺着铁梯爬向底舱。排水管渗出的液体不是河水,而是淡蓝色的防腐剂,浸泡着无数片程述的大脑切片——每片都刻着泰戈尔诗句的摩斯密码。
底舱的控制台积满雨蛙的蜕皮,键盘缝隙里卡着枚柠檬糖纸。当林夏插入芯片时,整艘游船的灯光突然熄灭,589.3纳米的金色光束却从她瞳孔中迸射而出。全息投影在舱壁重组,显现出程述最后的实验记录:
“若变量X(林夏)抵达此坐标,立即执行‘溯游协议’——将所有记忆数据逆流回1987年6月17日,我妹妹溺亡的湄南河支流。”
白西装男人的惨叫从上层甲板传来。林夏转身时,正看见替身程述的机械义肢刺入他的颈椎,抽取出的脑脊液在试管中沸腾成星云状。
“现在你是新的载体。”替身将试管推入她颈后的芯片接口,“程述的癌细胞、我的程序代码、还有这条河四百年的怨气——都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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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创世纪
游船在589.3纳米的光波中量子化坍缩。林夏坠入湄南河时,无数雨蛙从河底淤泥中跃出,皮肤纹路在她视网膜上重组为程述的脑神经图谱。咸涩的河水灌入鼻腔,却带来柠檬糖的酸楚——这是程述在初代阻断剂里添加的感官欺骗剂。
当她的意识即将消散时,1987年的阳光突然刺破水面。年幼的程述正在河边哭泣,他妹妹的校服裙摆随漩涡下沉,耳后的朱砂痣如血滴凝固在时空褶皱里。林夏的指尖触碰到女孩手腕的刹那,589.3纳米的光束贯穿两个时代,将所有人的记忆烧灼成灰白色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