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地动,震碎了太庙的琉璃瓦。
时宜赤脚站在满地碎瓷间,看着龟甲在香案上裂成七瓣——每一瓣都指向皇陵方向。三日前那场血战后,周生辰突然失踪,而她腕间的白发竟开始生长,缠绕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铜钱在掌心发烫,钱孔中渗出的不是光而是血,滴在地上组成"开棺"二字。
宫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太监尖声宣旨:"陛下口谕,请漼姑娘即刻入陵寝...辨认逆贼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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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陵前的石碑裂开一道缝隙。
时宜盯着裂缝里渗出的液体——那不是地下水,而是混着金粉的血。随行官员突然惨叫倒地,他的影子被什么东西拖进了地缝。
裂缝中传出熟悉的《破阵乐》变调,笛声里夹杂着铁链挣断的脆响。
"掌灯。"刘子行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让你看看,真正的七星续命术。"
火光映亮地宫的刹那,时宜看见七具青铜棺椁摆成北斗状,而中央悬着的铁链上—— 挂着心口插剑的周生辰。
……
"以将星镇龙脉,可保江山永固。"
刘子行抚摸着最左侧的棺椁,里面赫然是年轻时的先帝。棺盖内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全部围绕着一个名字:周生辰。
每具棺椁都连着一根血管般的红绳,另一端没入周生辰心口的剑伤。
时宜的铜钱突然炸裂,碎片划破她指尖。血珠飞溅到中央棺椁上,整个地宫突然开始震动。
寅时的地宫比冰窖更冷。
时宜爬上周生辰所在的铁链平台,发现那把剑竟是虚插着的——剑锋被他用手死死攥住,掌心血肉模糊。
"傻子..."周生辰突然睁开眼,"这七口棺材里...装的是..."
他松开手,剑刃上刻满细小的"宜"字,每个字都在渗血。
刘子行的狂笑从下方传来:"现在才明白?这根本不是先帝陵,是给你们准备的合葬墓!"
……
黎明前的暴雨冲刷着陵墓神道。
时宜背着周生辰爬出地缝,身后是七具熊熊燃烧的棺椁。火焰中,那些连接的红绳寸寸断裂,化作灰烬升空。
"铜钱..."周生辰气若游丝地指向她腰间,"最后一枚..."
她解下那枚始终未用的"永通"钱,发现两面都刻着字——正面"同生",背面"共死"。
远处皇城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丧钟声。
太医院的铜盆里,浮着一枚带血的铜钱。
时宜盯着水中打转的钱币——"永通"二字已被血污浸透,钱孔中缠绕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三日前那场地宫大火后,新帝突然呕血不止,而周生辰的高烧也再未退过。
铜钱每次转到特定角度,就会映出窗棂投在地上的影子——恰好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取出来了。"老太医抖着手托起丝绢,"陛下心口嵌着的...是十年前小南辰王呈上的那枚军饷钱。"
紫宸殿弥漫着腐朽的甜香。
龙榻上的皇帝胸口缠着渗血的纱布,而刘子行正在喂他喝一碗漆黑的药汁。时宜突然认出那药碗——正是地宫里用来接周生辰心口血的青铜匜。
皇帝每喝一口,殿角的铜鹤灯台就熄灭一盏,灯油竟是从鹤嘴滴落的血。
"漼姑娘来得正好。"刘子行舀起一勺递来,"这是用七星棺灰熬的...延年汤。"
时宜后退半步,袖中铜钱突然发烫。她这才发现,皇帝露出的手腕上,正浮现出与周生辰一模一样的血字。
周生辰在昏迷中说了三个字:"铜人阵"。
时宜翻遍王府古籍,终于在《奇门遁甲》残卷里找到线索——前朝秘术,以七枚古钱镇七具铜人,可转嫁命格。而最后一具铜人的位置...
书页霉斑在烛光下显出皇城舆图形状,空白处批注着"以血养铜,百日成兵"。
窗外传来打更声。她突然想起,先帝驾崩正好是九十九日前。
子时的司天台寂静如墓。
时宜撬开星象阁的地砖,露出下面七尺见方的铜盘。盘面凹槽里凝固着黑血,而中央跪坐着一尊巴掌大的铜人——面目赫然是年轻的周生辰。
铜人胸口插着银针,针尾缀着的红绳延伸向皇宫方向,绳上每隔七寸就系着片带血的指甲。
当她拔出银针的刹那,整座皇城的地面突然震颤。铜人裂开的胸腔里,滚出一枚生锈的钥匙。
"这是...我当年交给先帝的虎符钥匙。"
周生辰在黎明前醒来,攥着钥匙的手青筋暴起。时宜这才注意到,他指甲全部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与皇帝吐出的血一模一样。
第一缕阳光穿透窗纸时,亲卫慌张来报:"殿下!北境急报——七座要塞的铜像...全部转向了中州!"